第 188 章
她算着约莫还有几日才会出事的。没想到当天夜里便阖宫惊动，连并不需要专门来回话的万春宫都听到了隔壁德音宫里惊慌失措的喊叫声。
“二皇子病危！”
肃霜手底下的宫人气喘吁吁地奔进来：“长乐宫里已经乱成一团了……太后娘娘不得已命人出去请皇上，可这个时辰宫门已经下钥，去建章宫里瞧了却不见皇上，只能猜测皇上恐在德音宫里，遂过去寻了。”
肃霜惊讶地唇角微噙。
“二皇子前头不是好好地么，怎么会……”
“嬷嬷，奴才们也不知道内情，只是，恐要请林氏预备着了。”那宫人看向衣着体面、正与肃霜嬷嬷一同坐着看书的林容：“林氏给有孕的陈氏投毒，如今二皇子的病情恶劣，为了救治，怕是很快就要传林氏过去审问她投毒的分量之类，作为御医参考的凭据。”
林容却没有丝毫惊慌。
似乎是一种认命的坦然，她轻笑一声：“我早料到有这一天，这几日也都等着消息呢。恰好今日我与嬷嬷相谈甚欢，还未睡下，你遣人去打水过来为我梳洗吧。”
传话宫人：……
林容死到临头还置身事外一般的态度，早让这群人见怪不怪，此时这人也没有耽搁，立即下去喊人了。果不其然，等林容刚上好了妆、插了几只陈氏旧日的簪子，便有长乐宫的人气势汹汹而来，要押她过去。
林容从善如流跟上。
肃霜嬷嬷站在宫门处望着她——太后先前的吩咐是让她留在这里看顾陈氏，故而她并不能离开。但她已经知道，今日这一趟恐怕不简单。
长乐宫里头的情况，比几日前的万春宫更加狼狈。
哭喊声、求饶声不绝于耳，太后宠信的几个御医此时都跪在外殿，林容进去的时候更是撞见了两个乳娘被打得浑身是血、如死人一般被拖出去的惨烈场景。她伸手掩住口鼻，晚上吃的可是心心念念鲟鱼锅子，可不能被这些事儿反了胃。
殿门开合之时，谢太后锐利的目光射过来，却在看见林容的时候有些许的沮丧。肃沉嬷嬷上前问那跑腿的宫人道：“皇上怎么还没有来！”
先前在万春宫里，太后巴不得皇帝不要出现，可现在她对二皇子无能为力，只能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看皇帝手底下有没有救命的能人。
“回，回太后……”宫人颤抖道：“皇上不在玉贵嫔那儿……”
“那他在哪儿？”太后怒喝：“他膝下子嗣单薄，皇子病危他竟连面都不露吗？”
“皇上……”宫人吞吐着：“皇上出宫了。”
“什么？！”
“奴才等人四处寻不到，直到问了御前的常大管事，这才得知……只是皇上究竟去了哪里，常大管事说有祖宗家法不得透露帝王的行踪，故而未曾问出……不过，不过常大总管一贯也是个会做人的，透了几句说是宫外一家新开的乐坊……”
太后怒不可遏。
“战火纷飞，社稷动荡，皇子遇害，他还有心思出宫去寻花问柳！”她喘息着，冲动之下连皇室脸面也顾不得了，竟说道：“他日史书工笔怕是跑不了一个昏君！”
一屋子人都吓得跪地磕头。林容一同跟着跪下，却在下一瞬被瑞公公带着两个內监抓了起来。
林容踉跄两步，太后已疾行到她面前，捏住她的下颌：“告诉哀家，这毒是怎么回事！二皇子要怎么救！”
林容惊恐的眸子中渐渐渗出水光。
“太后娘娘，妾身……不知道。”
“你不知道？哼！谋害二皇子的人难道不是你？”
“不是。这是皇后陷害妾身，正因为妾身得到您的恩宠，代行凤令掌管六宫，所以成了她的眼中钉。”
太后定定看着她。
两人僵持许久，直到外头有人进来急匆匆道：“禀太后，肖御医到了！”
太后终于收回了手。
林容惊讶地望过去，她没有想到，太后会去求助皇后。
就算救活了，一着不慎，这救下来的孩子怕是就要归了长秋宫。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太后怎可能去做。
但她还是做了，既冒险，又丢脸——这说明她也别无选择，除了手里的这个皇子，她在短时间内、甚至数年之内，都无法得到另一个皇子了。
可见谢家真的大不如从前了。
很快，肖御医被许多人带着进殿。太后没有多余的话，命他进去为二皇子诊脉，又命其余御医道：“既然你们都拿不出办法，就都听从肖御医的命令。”
众人心里惊愕，面上都不敢表露，纷纷朝肖御医拱手。
肖御医也是才得了消息过来的，仓促之中皇后也没有准备，只派了几个得力的宦官送他过来，此时这些人都等在外殿。太后瞧他的架势，心知皇后很快会亲自到场，不由越发地烦闷。
由另外两位御医作为助手跟随，肖御医进了内室。
外殿的吵闹在这个瞬间平息了下去，所有人都静静地等待着结果，脸上都是紧张的。不知等了多久，里头传来一些水流之类的声音，众人大气不敢出，而片刻之后，一声清脆的磕碰再次传来，险些把太后都唬了一跳。
她抬头，就看到原本神色有些倨傲的肖御医，此时竟惊慌失措地奔了出来。
“回，回太后娘娘……”他头上冷汗涔涔：“微臣……没有能力救治小皇子。”
“为何不能救？哀家记得你此前曾说过，孔雀石毒性低，陈氏中毒以来只是造成自身的损伤，不会伤及胎儿。为何现在这孩子会毒发呢？”
太后拍案大怒。
而她面前的肖御医和其余几个医官都越发地跪不住了，几人身上都抖如筛糠，肖御医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回太后，是因为……因为小皇子体内毒素淤积，实在无力回天啊！根据微臣诊断，小皇子根本不是早产之前的两月才开始中毒，而是，而是……”
他闭了闭眼睛：“该是从陈氏怀胎起就已经有人投毒了。”
太后猛地双目圆睁。
“你说什么？”她指着肖御医，又瞪着其余所有的御医：“你们呢？你们的诊断也如他所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