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9 章
也难怪皇上要把自己派过来……论机敏应对，论武艺高强，皇上手底下都有人比自己更胜一筹。可论整饬军纪，这倒是自己的强项了。
徐开山在心里思量了片刻，把几个副将都叫到了跟前。他并没有单刀直入地指责大家，而是细细地问起四处的防守和各人手底下的兵将等。
军心不稳并不是因为大家在偷懒，而是背后的政权博弈。他想要先搞清楚哪些人归属于哪一派党羽，再慢慢地收拾他们。
众人摸不透他的心思，都随意答了几句。只是，当他们看到徐开山身边的随从竟还笔耕不辍地将他们说的每一个字都记录下来时，大家先是惊愕，回过神来就有些畏惧了。
常年行走边疆的武将们可没有这样细致的心思。
都说徐大人自调任上京后养尊处优多年，怕是还不如从前的谢督军。可眼下看来，上京也是个能磨练人的地方。
大家言谈之间便小心了很多。
徐开山慢慢地听着，回想起之前皇上交给他的几样消息，心里有了盘算。
“对了，这两日来刺探的贼人又多了起来。”一个副将是负责沿海巡逻的，他在呈奏军情的时候顺势将这件事情说了上来。
徐开山听了倒是眼前一亮。
如果自己的猜测是真的，那江华孝那边八成是有了动作，海盗攻城的日子怕是快了。
修建城墙只是一方面。战场上要知己知彼，他还要抓紧时间打探出地海盗大概的计划，有所应对才行。
“哦？捉到了多少人？是死的还是活的？审问的如何了？”一连三个问号，砸得这位副将满脸懵。
作为交战的前锋，兴化这儿捉住贼人是很常见的事情，他甚至没有太过留心。
他很是尴尬地抓了抓脑袋道：“属下去问问……”
“不必了，你让下头人把那几个贼子都带过来，我来审问。”徐开山大手一挥。
亲自审问贼人？这……
“将军日理万机，咱们这儿又不是没有专门审讯的牢房……”
“照我说的做。”徐开山摆摆手：“另外，把先前审问过的案卷都拿上来。”
大家不敢再提出异议，片刻后堆成山的案卷一同抬上来，那位副将向他回话道：“几个贼子关在城西的大牢里，属下让人去押解了，恐还要过两刻钟能送来。”
徐开山从容地“嗯”了一声。
他先翻开被铜线装订地板板正正的卷宗，随后却伸手向随从取了一本空白的册子。
这本册子是从未见过的样式，边上是凸起来的铜圈，整个册子瞧着有些松散。
众人诧异地看着他。
额……话说徐大人回京做官这些年，就算沾染了很多上京世家的习性，也不至于变化这么大吧？不管是办事的方法，还是随手掏出来的东西，都超出了大家的想象。
徐开山却已经在亲自抄录卷宗上的内容。他并不是全抄，只是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随手记下。他抬头看到大家的目光，一挑眉：“我倒是忘了一些小事。既然今日你们都在，正巧有些见面礼要赠与你们。来人，把咱们带过来的东西都分下去。”
一声吩咐，随从们搬来一只沉重的铁箱。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这军情紧急之下，徐大人还要守着上京的礼数送什么见面礼？
等箱子被打开，里头的东西一件一件取出来并分到每个人手上时，大家更是傻了眼。
“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你们若是用得多了，自会知道它的好处。”徐开山扬了扬自己手里抄到一半的册子，将它再次递给随从：“教一教大家怎么用。”
众人手里分到的东西就是这样一本平平无奇的册子。
那位随从拿着徐开山的册子，上前两步以便于大家瞧得更清楚。他将册子摊开，露出铜圈上的一排凸起，随后轻轻掰开。
“啪嗒”一声，铜圈断了。随从从中取出一张纸，却再次将铜圈用力一挤，又是“啪嗒”一声，已经断了的圈再次合上了。
把整个册子拎起来，一张纸都没掉，那铜圈当真不是断了。
有的人已经看明白了。
徐开山耐心道：“我想，咱们平日里整理军情，难免会需要对不同的信息进行分类，或是对之前已有的记录进行修改。这本册子叫做……”
他皱着眉头想了一瞬，才记起来丽妃娘娘的原话：“叫做活页笔记本。用它来记录，比寻常钉死了的本子方便得多，你们用起来就知道了。”
大家都是官场上的人，何必用起来，光是想想就知道这玩意有多么好用了。
对敌军的军情，当场记录后，事后整理研究时却需要分类抄录。而且一次分类还不够，事后经常有再次用得上的时候。为了更好地梳理信息，大家经常需要一遍又一遍地抄写，先前也有脑子机灵的人把一些有用的记录撕下来粘到一块儿，但这样制成的册子凹凸不平有碍观瞻，更会因粘贴不牢固掉落内容等。
在一些事物的处理上，经常需要翻阅从前的典籍，比如海盗在各地作案的记录之类。很多时候还要来回地翻阅来研究敌人进攻的规律之类，其繁琐程度别说是这些武夫，便是史官们看了都头大。如果能用这什么……啊，活页笔记本！就可以把需要的相关记载都取下来摊在桌子上，一目了然，用完后再装回去。
这份见面礼虽不贵重，却当真实用地很。
大家看向徐开山的目光里尚且没有太多感激，更多的还是惊愕。啊，传言说徐大人性情木讷，是个喜欢闷头干活的人，什么时候有了这份机灵劲了！
当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待啊！
不少存着心思的人，此时都暗暗忌惮起来——原本以为应付一个严肃死板的将军并不是什么难事。凭他如何治军严厉，下头人各怀鬼胎之下，再挑起一些事端来，还怕他能翻了天去。可如今看来却和从前的消息大有出入，如果徐将军是个机巧善变之人……
那还真是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