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5 章
“原来是这样。”她附和着笑道，面上还带着几分敬仰：“还是皇上有能耐，能想出这样的办法激将王文允。”
李弘暗自松一口气。
“是容儿给我带来了福分。”他说道：“我们先前并没有想到能这样顺利地抓住王文允，偏你过来竟是凑巧撞上了他。”
若是一般的船队去追，朝廷尚没有造出能比鼓着帆还快的船，根本就追不上王家的快艇。可偏偏他们半路上遇到一艘平平无奇的客船，该是怕泄露行踪故而想要灭口，却没想到容儿在船上装了几个箱子的火药。
林容抿唇笑道：“您既开了金口，这功绩我便拿着了。”既说到这儿了，她凝神片刻道：“只是皇上切莫给林茂沣再记什么功名了。他年幼无知，这一趟跟着下来只为历练，实则事事都是您照应他，他又能帮上什么忙？还是等他将来加冠后，自个儿为社稷立了功后再擢拔他。”
李弘少见地沉默了。
“容儿。”他唤道，似是欲言又止：“若只论功绩，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及得上你为我做的这些……”
就算抛开男女的分别，徐开山那样得力的心腹也不如容儿。
但现在的他却一点也不想用功绩来衡量对方。在他心里，容儿早已不是他的下属、他的臣子，他不愿意把容儿放在和裴小怜之流同样的位置上去评判。
因为容儿是他的家人。
“常言道夫妻一体，你我之间还说这些作甚。”他轻声道：“容儿和他们都不同，林茂沣既然是你的弟弟，便也是我的兄弟。重用他不需要什么功绩。”
林容被他吓了一跳。
虽说男人的情话当不得真，可眼前这人的神色倒是让人恍惚……
她忍不住揉了揉额角，只觉得头上又开始隐隐作痛。心头的烦躁如春雨后的藤蔓一般地攀上来，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她想她这段日子一定是太累了，否则怎么会想要试着去相信皇权之下一个男人的鬼话……
正在这时候，外头又有人要进来回话。
“王氏的船队折回来了几艘。”传话的人急促道：“我们一开始还不相信，方才前锋那边击沉了一艘，才确认了他们的身份。”
李弘和林容震惊地对视一眼。
王氏的船队佯装往南方向逃走，实则是中途逃去了远海上，这样既能引诱官船被飓风袭击，还能逃脱追捕，怎么会再次折回来？
不过……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李弘站起来，冷笑道：“让两边的侧翼把他们合围住，再看他们要如何。”
传话人领命下去了，林容满眼都闪着光，道：“一定是高墉在远海上堵住了他们。”
高墉这人周旋的本事还真是不能小觑。
他一定是收到了官船与王氏交战的消息，见识到了官船上一轮一轮的火药攻势；又看到朝廷的船没有往南追过去，便帮着朝廷一块儿堵截了他们。
正面抗衡不成，想利用飓风坑杀的计划也被人家看穿，王家的船队是败局已定了。不过若是反过来，占上风的是王家，高墉这根墙头草也一定不介意倒向另一侧，那这时候被坑杀的就是李弘了。
林容随着男人们登上甲板。外头虽有喊杀声传来，但他们坐着的船是被严密护卫在中间的主舰，离短兵相接的地方还远着，倒是不用担心会被波及。
一开始是四五艘大船被官船们围住，随后又有不少大船横冲直撞地从远海逃回来，原本整齐的船阵都不成型了。李弘看他们乱了阵脚，便命令放箭射杀。
“咱们的火药虽然多，但能省下来自然最好不过。”他笑着道。
林容很是赞同地点点头。
炼制火药所需的硫铁矿产量稀少，是拿着金子都难换的好东西。
不光是火药，筹措粮草之类也是个天文数字，李弘连自己私库里的金银都拿出来凑份子了，帝党这么多年攒下来的家底算是被折腾了个精光。若是闽南这一趟下来不能扳倒几个世族，他们赔得血本无归是一回事，被世族秋后算账趁虚而入的话，怕是要走向穷途末路。
前头的人起初还你来我往应对地激烈，过了一阵子声音就小下去了。这个时候的海战不比后世，若是一旦阵型被冲散、中央的大船受到攻击，就没办法再四处增援反击，败局就扭转不过来了。
而且因为在海上，想要溃逃都没有那么容易。若不是王氏手里有快船，最后怕是一个都逃不掉，要么被乱箭射死要么淹死在海里。
最后约莫有七八艘的快船从夹缝中逃了出去，一路上又被围堵的侧翼射杀了不少人。
“穷寇莫追。”李弘命令道。
林容笑道：“等闽南这边平定了，王家人造快船的方法就是咱们的了。”
李弘却没有说话。他想到了更多的东西。
上京虽然是天子脚下，但是在海事上头和南人的差距很大。想要造出更坚固、速度更快、载容更大的船，想要训练出一批精良的海军，少不得要在南边甄选有才德之人纳入麾下。
他开海禁让人们能贩运外头的粮食和棉花，不光是为了和王谢世族打擂台，更是为了让整个天下的人都吃上饱饭、穿上暖衣。这么浩大的工程只凭着那些为了讨生活在海上漂的商人们是不行的。出远海的人想活着回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等到江南的水田都被他收回后，这里的人就能靠着田产安居乐业，又有谁会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去出远海。
想得越远，他越发看到了一个美好到生在云端上、却能够触手可及的未来。
外头传来零星的刀剑声让他回过神来。
几个心腹将领都观望着海上的动向。几乎只用了片刻的功夫，王氏的船队多半被火油箭矢点燃，好几艘已经因底舱受损开始下沉。只是这些人都知道今日之事不成功便成仁，截杀皇帝失败后可是要满门抄斩的，故而仍在拼死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