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2 章
短短几日，她梳理了闽南当地各大道观谋害女客的所有案情，并将一开始捉到的两个道士在内的数十名嫌疑犯都扔给了徐开山，要他严加审问；利用李弘裁撤官员的机会，将参与征地的官吏一一详查，搜出了不少与谢氏勾结的证据；最后，她亲自快马加鞭奔赴距离福州城不远的古溪县，面见久居在这里的温氏宗族族人。
温家原本的祖籍不在古溪。
据他们所说，百年前他们也是钟鸣鼎食的望族，祖籍扬州大城，不比现在是世人眼中靠着太后裙带关系爬上来的。不过他们这类不上不下的门户，多半都会东拉西扯一些百年前的光辉事迹充门面。如此也就没有人相信他们说的是真的。
“娘娘，我们温家的确是百年传承的望族，和那些小门小户不同。我们给你的这些史册族谱，上头的记载虽有部分夸张，多数也都是祖上的亲身经历。”温阁老的父亲、年逾古稀的温家大老太爷，正用一种恭敬中透着警惕的目光望着她。
林容轻轻捏了捏手里的活页册子。
这上头是她亲手对温家家史的梳理。
想要从一本厚厚的家史中寻找有用的线索并不容易，但当她把整理好后的表格版信息反复阅读数次后，她觉得这不是她的问题。
是温一进的问题。
“伯祖父。”她客套地笑道：“你们温家，可不老实啊。”
温大老太爷面上一白：“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们在太后麾下摇摆不定，你们也有难处。”她摆摆手，顺手将册子收回：“我本来也没有指望能用一个婉儿就换来你们的投诚。不过没关系，咱们先不谈这些棘手的问题，谈谈豫章的水田吧。”
她再次从袖中掏出第二件东西——一本家书，上头盖着温家的家徽玺印。
“当初许多细项没有详谈。用千余顷水田换封地，这些水田的位置和收成如何，尚且没有定下。”她将家书拍在案上，家书底下另压着一张图纸：“还请伯祖父先过目。”
温大老太爷又被她唬了一跳。原本以为这女人只是过来当做姻亲一般见个面的，没想到对方抛出了一件又一件的大事。
他很是头痛地展开那张图纸，看到上面被勾勒出的密密麻麻的圆圈，一时眼都花了。
“您大可慢慢地看。”林容端起茶：“我要的这些地方，都不是上好的稻田，很多还是山地上的果子林一类。想必，伯祖父能够明白我的心意。”
温大老太爷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又请他身边的两个年轻侄子来帮着看。几人研读许久，大老太爷的脸色就渐渐地变了：“娘娘，您要的这些田产，来头可都不一般呢。”
林容眉眼未动：“若只是寻常水田，难道是皇上缺那几分的产出，还是我林家缺这点子财物？我自来了闽南，便特意派人去豫章郡內查看你们家里的田。如您所说，许多田产大有来头，令我十分满意。”
温大老太爷目光灼灼地直视她，半晌低下头去，沉沉叹一口气。
“娘娘，容老朽斗胆说句话。您姓林，您也出身世族。”
林容没有犹豫地冷笑：“我出身世族，但我从未赞同世族的所作所为。”
“就算如此，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您本不用把事情做得这样绝。”
“伯祖父此言差矣。我这样做，正是因为对世族存了一分情面，想要把这件事情早早地解决而不是让他们一错再错，是为着他们好。”
温大老太爷沉默了下去。
“也罢。如今皇上正是大获全胜之际，皇上和您是拿着刀子的人，我们也没有什么话可说。”他轻声道：“一切但凭娘娘吩咐，那些水田您拿去就是。我会亲自以家书传信豫章那边做事的人，让他与您接头。”
离开温家的时候是当天的傍晚。
她手头上的事儿还多，干脆拒绝了温家留宿的客套，翻身上马就准备出城。
动身的时候，她突然又想起什么，勒住缰绳将随从中一位身形额外高大的叫到跟前。
“姚金山。”她问道：“你从前一直在西边为高墉招揽人手，对那边的境况想必很熟悉。咱们若是快马加鞭去豫章收田，大概需要多久可以收完？”
被叫做姚金山的男子低头垂首，面上瞧着只是个寻常的武士，细看之下却能看到他耳后有两条刀疤，分外狰狞。
自几年前暗中被朝廷搭上线后，他一直盼着皇上能招安高墉，也能给自己一个官身。现在这个目的已经达到了，他也从高姓改回了自己的本名，他却高兴不起来。
他不断地安慰自己，人都想活下去，他只是选了一条对自己有利的路。
但不论怎样他都是背叛了寨主。
他辜负了寨主当年救活他妻儿的恩德。
他曾想过等大家都招安了，他一定会在皇上面前扶持寨主，让皇上能重用寨主，也算是他给寨主帮了忙的。他想，凭着自己这些年给朝廷立下的功绩、凭着自己将泉州城的布防和硫铁矿的位置都告诉了朝廷，朝廷肯定会给他这个面子的。可没想到……
不需要他做什么，高墉就已经被封为伯爵，听闻皇帝还有意让他统领得力的兵马跟着朝廷一起出远海；反倒是他自己，最后皇帝只让他做了贾夫人身边的暗卫。
他不由苦笑。他怎么就以为出卖兄弟后能得到朝廷的重用……高墉能得到重用，是因为高墉是个有真才实学的人，尤其精通海事；可他把海盗的消息和矿脉的位置卖出去之后，他还有什么呢？
也只有这一身还过得去的武艺，让他能做个贵人身边的护卫。而且还因为比不上逐烟这样跟随了多年的人，他的品阶在暗卫里最低，只有七品。
他真是蠢。
如果当初一直跟着高墉，现在他就能像其余的兄弟那样领个六品郎中的闲职，还能跟着官船一同出海，立下功劳后前途无量。
“姚金山，这事儿你难道不清楚？”贾夫人，啊不，是丽妃娘娘。她催促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