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庄子
慕致从来没出过建康城,看着这景色,古板的脸上逸出笑容。
慕致指着远处钟山说道,“应酬都不暇,一岭是梅花。”
慕夫人慈爱笑着,摸了摸慕致的头,“致儿诗书愈发精益了。”
慕致脸微红,紧张的看向父亲,慕镇原本还想板着脸批评上两句,慈母严父,孩子方能成器,可看见儿子这副模样,到底心软了两分,"这句诗句取自于梅岭,倒也应景,只是单单说景,却忽略了梅花凌寒的气度,到底欠缺了些。"
慕致羞愧红了脸,在书院,夫子常说他生性驽钝,只会苦学,不堪大器。
慕夫人帮衬,“出来游玩,倒弄得跟考教功课一般。别扫了孩子的兴。”
慕镇当然惟夫人是从,随口夸了慕致两句,一家和乐继续爬山。
致儿虽然是慕夫人亲生的,可自小被其祖父接走,留在外院教养,直到前两年,公公去世,她才能接手教养。不过那时慕致已经六岁了,到了启蒙的年纪,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族学念书。他们母子难得有这么一起出游的机会。
慕夫人身子骨不好,走两步便开始喘不上气来。
慕镇连忙叫仆人抬上竹椅,他寸步不离的跟在旁边,如今他身材发胖,走了一炷香汗流浃背,腿脚发软。
旁人也不好到哪里,主仆瘦的瘦,胖的胖,但都身体虚,走不了几步就喘。
“这个地儿看着就亮堂,空气中还沁着梅花香味呢。”曾嬷嬷擦了擦汗,自小长于田野,虽然在慕府锦衣玉食,但终究不如乡下的生活充实。
慕晏兰调皮,“为何遥知不是雪,单单这暗香幽幽,便不能把雪认成梅花。”
曾嬷嬷一把挑开树枝,“咱不懂这些哩,就觉得好闻,好看,”话停顿了一会,硬生生接上一个,“好吃。”总算凑够了三好。
看曾嬷嬷擦着冷汗,掐字邹文,一时间笑声不断。
“你们别笑,等我做了梅花糕,炸了梅花团子,酿了梅花酒,保管你们香的咬掉舌头哩。”曾嬷嬷甚是不服气。
慕晏兰忍住笑,“嬷嬷,等你把十八般武艺施展完,这梅林估计就秃了。”
一路笑闹,一行人沿着蜿蜒而上的小径,缓步向上,梅树林很茂密,枝桠时常斜逸出小径,需要抬起树枝才能钻过去,慕晏兰笨拙弯着腰,夹袄被汗水打湿。
慕致刚开始还绷着,后来便玩得不亦乐乎,在枝桠间钻来钻去,脸上洋溢着笑。
不过终究体力不支,走了一会儿,便被奴仆背在肩上。
庄子里管事早就侯在门口,慕夫人娘家姓郑,管事是郑家的家生子,后来成了慕夫人的陪房,帮忙管理庄子。
庄子整洁不失野趣,看来是被人精心打理过的,郑管家笑着迎上来,“老爷夫人,后面的院子都备好了,老奴引你们先行歇息。”
一路上玩闹,倒也有些倦意,他们回到房屋歇息洗漱,不久下人传话,中午准备了烤鹿肉。
慕晏兰的院子就在主院旁边,三间正房,东西各一厢房,院内种着青竹,深秋时节,竹叶边缘微微泛黄,她靠在美人榻上,看着窗外的青竹。
白术端过一碗药,“姑娘,该喝药了。”
慕晏兰脸皱成一团,又是李大夫开的药,“我不想喝,太苦了。”
“姑娘,你必须按时喝,李大夫说了,你脾胃虚弱,虚寒瘀滞,只有把身体调理好了,才能瘦下去。”白术义正言辞说道。
“好吧,那你先把蜜饯准备好。”慕晏兰皱着脸,一口喝干了碗里的药汁,好苦。
赶紧往嘴里含一颗蜜饯,轻轻嚼了嚼,蜜饯甜香蔓延,直到苦涩味道散尽,她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晚秋时节,晌午不冷不热,凉爽的风穿过枫树林,吹过堂屋。
堂屋里的八仙桌上,摆满了庄子产的食物,烤鹿肉的香气丝丝袅袅的飘出来。
慕晏兰半天就闻见味道了,李大夫的药别的效果不知道,开胃的效果肯定是有的,平时倦怠不思饮食,现在一闻见香味,就食指大动,跃跃欲试了。
慕镇早就等在一旁,慕大夫人梳洗完,款款走出来,眉如远黛,扶风弱柳,把一旁的曾嬷嬷映衬的更加高大粗壮。
慕镇起身把夫人搀扶到一旁,“怎得穿得如此单薄,曾嬷嬷快去把披风取来。”
曾嬷嬷回院子取了披风,随后站在慕夫人身后,看见烤的外焦里嫩的鹿肉,眼睛亮的发光了。
慕大夫人向来不喜苛刻下人,从来也不拿曾嬷嬷当下人使唤,有时候慕晏兰甚至觉得她们两个就跟姐妹似的相处。
“行了,别瞪着眼瞅了,厨房里还留着,快去吃吧。”慕大夫人嗔了她一眼说道。
曾嬷嬷脚步飞快,钻进了厨房。
慕晏兰看着曾嬷嬷,直觉得好笑,等吃上一片鹿肉,她就没心思胡思乱想。
这烤鹿肉实在太好吃了,鹿肉上抹着蜂蜜,烤的焦黄,再撒上香料,吃起来香味浓厚,鲜香嫩滑,她连着吃了一小盘子鹿肉。
慕致还从未吃过烤鹿肉,这时也是吃的不亦乐乎,一眨眼半盘子就吞进肚子里了。
慕镇吃了两口,便张罗着端茶倒水,叮嘱夫人:“这鹿肉大荤大腥,喝点茶解解腻。”
慕夫人喝完一盏茶,见两人吃了不少鹿肉,还不肯停,便阻拦:“鹿肉大补,不可多食。”
慕致乖巧的不再吃鹿肉,转而吃碗里的米饭。
慕晏兰吃了两口米饭,趁母亲不注意,又偷偷吃了几块。
慕大夫人发现,轻轻瞥了她一眼,她连忙撒娇,“阿娘,就这一回,再不偷吃了。”说完又吃了两片,才依依不舍地放下筷子。
乐极生悲,吃完鹿肉后,慕晏兰又被按着喝了一碗酸酸苦苦的消食汤剂。
傍晚时分,慕晏兰围着庄子走了两圈,这是李大夫的叮嘱,气淤血滞,脾胃虚弱,要多走动。
慕夫人听信了,命白术每天傍晚陪着走上几圈。
初冬时节,而慕晏兰觉得仿佛是在盛夏,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来,后背的褙子被汗水浸透了。
“不行,我走不动了。”慕晏兰抱着前面的木桩子说道。
“姑娘,再走上半里,我们就回去歇歇。”白术喘着气哄她。
白术的状况也不好,她本身就胖,围着庄子走两圈,她觉得腿重的跟灌了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