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把剑
白灼灼杏眼圆睁,直直目送着少年打着哈欠从身边路过,径直向着内室去了,她在原地无可奈何地闭上眼,却平息不了体内一浪高过一浪的怒火。
搞了半天原来都是无用功。
白灼灼灰溜溜地摸了摸鼻子,在原地呆立片刻后也跟着翁玉宸回了内室。
内室黑漆漆地,只床上卧着道人影,白灼灼便径直飘了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闭着眼似乎已经熟睡的少年。
对方睡着时,竟比醒来可爱的多,长睫在脸颊内侧连成一片阴影,然白灼灼看着看着却觉得有些丧气。
她原先是真抱了期望的,她希望这世上能有除了封霆另一个人能看到她,虽然还是孤独,但意义不同。
低着头的少女怎么看怎么懊丧,半晌后,她蹲下身,径直面对着床上兀自睡熟的少年,看着看着,却忽然想起了翁玉宸前世的模样。
印象中的他是沉默的,可能是因为过分严苛的父亲,作为修仙世家的大少爷,他不可能无忧无虑,于是谢家到处都充满了少年的身影,各种各样的,有练剑的,有练刀的,甚至还有炼丹的。
谢家家主那个总是冷着脸的中年男子,致力于将唯一的儿子送上仙途,为此不惜竭尽全族之力,包括自己的,他不希望儿子被其他事情分心,于是尽可能的斩断一切影响。
不允许他干修道以外的事,不允许有其他的爱好。
所以印象中的翁玉宸总是形色匆匆的,没有朋友更没有自己的生活。
但因为封霆的关系,封霆是家主为儿子买来的陪练小厮,所以她看过很多他们的对打。
每回封霆总是拼尽全力,可惜却始终没办法赢回一局,于是久而久之就成了翁玉宸在树下研究什么东西,而封霆在旁苦练。
而白灼灼有时会顺着少年的目光看去,渐渐的发现了对方单纯的只是在放空。
可真是个怪人啊。
直到后来的惨剧发生后,所有人的生活都遭此巨变,尤其是忙着修炼的翁玉宸。
最后一次见面时,是走下晋元宗的云舟,对方好似提线木偶般,一举一动都透着茫然。
所以今日在见到翁玉宸时,对方漠然的举动,是真的已经已经无所谓了对吧,所以在面对欺压时,才会觉得事不关己,不是没有心,而是已经习惯那种状态了。
而这种状态白灼灼曾经无比的熟悉,许多年前,她还只是个一截剑身被埋在土里的剑灵,每日懵懵懂懂地看着日升日落,直到一只红狐狸穿过满地的瘴气,将她从地里刨出来,从那一刻起她忽然就好像找到了自己的使命。
白灼灼忽然幽幽地道:“有的时候,意义是自己赋予的,现在还不晚啊,还可以继续找寻,我相信有朝一日你也可以……”
语气慢慢变弱,是因为白灼灼看见原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翁玉宸眼皮似乎滚了滚。
她登时瞪大了眼,双瞳在暗夜里好像两个大灯笼,白灼灼忍不住勾起了一边嘴角,笑的有些邪魅狂娟。
还是被感动了吧,本姑娘就知道!
但随即白灼灼的笑意再次僵在了嘴角。
只见对方就只是……翻个身而已。
白灼灼朝着黑暗里的翁玉宸磨了磨牙,甚至还扬了扬小拳头,正准备起身悄悄离开时,目光却正巧落在了对方方才翻身时,从衣襟里滑落出来了物什。
像是玉玦,样式普普通通,像水滴一般,但在暗夜里却散发着迷人的光泽,好似受到了什么蛊惑般,白灼灼朝着那吊坠伸出了手。
紧接着从吊坠里忽然传来一股强大的吸力,直把白灼灼往里拽,白灼灼吓坏了,可她自身灵力稀微,只能算个魂。
她勉力抵抗着,身子却依然朝着吊坠倾斜,慢慢接近,眼皮子却越来越重。
不知是幻想还是别的,白灼灼在失去意识前似乎看到那原本已经睡着的翁玉宸慌忙起身,将玉佩藏回了衣襟,之后像是要将她拉回去,满脸的焦急。
歪,干嘛那么看着她,要死了么,哎也还也好,反正跟着封霆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白灼灼渐渐放弃了抵抗,沉入了熟悉的黑暗里。
然而她看到的不是幻想,是真的。
翁玉宸睁开眼时,便看到了倒在榻边的少女。
此时此刻的白灼灼,好像与常人无异,脸颊红润,双唇无意识的撅起,好像在梦中也不开心,如蝶翅的眼睫盖住了那流光溢彩的眼眸,呼吸间也都是清甜的。
翁玉宸眉眼终是生出复杂,他坐起身,屋外的光亮将他的脸映照的半明半暗,他定定地望着床榻边的少女。
少年的目光没了白日里的寂然,像是短暂地回到了人间,半晌,他喃喃自语道:“为何……”
这次又突然接近?
如果是同,经年前一样的结局,那他怕是再也承受不起了……
……
眼皮上不知是什么东西刺的人生痛,白灼灼挤着眼睛,小心地睁开,才发现已是一室的暖融日光。
她直愣愣地坐起了身,环顾一圈才发现是陌生的环境,缺跟少腿的板凳,明显有缺口的茶杯,以及窗边发呆的……翁玉宸。
少年面前的岸几上摆着一套梅花纹黑釉小盏,盏中蒸腾的白气萦绕在周身,加以薄光勾勒出一道侧影,五光十色在他面前也显得黯淡,他本身就是一笔秾丽的色彩。
眼前画面太多赏心悦目,白灼灼不由得痴笑出声,但随即少年站起身,美丽画面被打破,思虑立即回笼,她立刻就想起了昨夜那股难以抗拒的巨力,心下骇然,立刻伸出双手将全身上下都摸了一遍。
万幸……还活着。
白灼灼松口气的同时,没忘记那个恐怖的玉佩,此刻她看向翁玉宸的目光已经不同了。
她怎么不知道他身上还有这么个大宝贝。
只是为何不吸别人只吸她啊。
白灼灼鼓起脸颊,她下了床,准备对那玉佩好好一观,可走到翁玉宸面前时才发现对方脖子上空荡荡的,不知是将玉佩藏在了衣襟里,还是什么别的地方。
可她却无法翻找啊,白灼灼有些泄气。
就在此时,屋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响动,是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立在门口。
翁玉宸迎上去后,对方却是一脸的傲慢,将一个背篓甩了过来。
“今天的任务别忘了,去后山采烛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