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沈琦君换上了小敛子的衣服，他才十六岁，身材瘦弱，倒是好伪装的。这段时间小敛子就躲在太后的宫里，乖乖地坐着，认真盯着苏年喝茶看书。
小敛子本来就不爱说话，所以沈琦君不答话，也没人起疑。
“小敛子，你前几次去给皇上送饭，可有觉察出什么异样？”沈骁问。
苏年也抬起头来听，看着小敛子。
小敛子有些慌乱地摇摇头，“没什么。”说罢又想了想，补充道，“奴才虽然在千秋殿当差，但平日里做的都是清扫的活，并不进内殿，所以皇上原本怎么样，有何行为习惯，奴才其实也不知，太后何不找洛总管来问问。”
苏年不想破坏自己在小敛子心中无所不能的形象，不忍告诉他，自己现在连洛云胜都召见不得了。
“那皇上这几日用膳可还正常，太后不能亲自去探望，但实则担忧得很。”
“从前听旁的宫人说，皇上吃得一向不多，这几日倒还好，送进去的饭都吃了个七七八八。”
“你可有看见皇上的样子？脸色如何？”
小敛子为难地挠挠头，苏年诶了声，“不都说了隔着屏风的，哪能看见脸色。”
“太后说得没错，奴才只能瞧见皇上的影子，面容是如何都没有瞧见的。”
“那声音呢？”
“皇上也不如何说话，只能听到吃饭的动静，听着吃得挺好的，龙体无碍，太后也不必过于担心。”
看来从小敛子这得不到太多有用的内容，沈骁点点头，看了看方才燃上的香，“时间差不多了，随我去千秋殿等着。”
千秋殿东北面有处死角，按照之前的安排，沈琦君见完傅桓昱往那处绕，小敛子乘机替换回去。
小敛子跟在沈骁身后，沈骁身材高大，在夜色中可将小敛子大片地隐去，路过的宫人瞧见沈骁，也不会在意他后边跟的是谁，只当是太后宫里的人。
“你怎的从这边出来？”
两人还没走到，就听一个侍卫的声音。循声望去，一个身材瘦小的小太监拱着腰正从侧边的门出来，捂着肚子难耐地摆摆手。
沈骁连忙把小敛子往树边拉，小敛子心里突突的，脑子还溜了个号，想着蕙嫔娘娘学他的动作学得可真像，方才他还以为真是自己站在那儿。
之前为了防止露馅，特意让小敛子做了几个平时的动作，让蕙嫔跟着学学，但时间紧急，他表面虽然呆呆愣愣，心里头也是怕的，甚至做好了被抓到后掉脑袋的准备。
见蕙嫔娘娘这模样，他倒是心安了，只要不露脸不出声，管谁都不会怀疑他被调了包的。
沈琦君机敏，沈骁就站在半高的灌木后边，猜想她路过定是能发现两人的。瞧着沈琦君慢慢靠近，走过来灌木，却没有停下的意思。
沈骁觉得有些纳罕，但这儿不便多言，他拉住沈琦君的袖摆，她瘦薄的身子在宽大的衣服里颤了一颤，猛地抬起头，眼睛慢慢聚焦。
小敛子赶紧行了礼，指了指侧门，表示自己现在能不能换回去？
沈骁压下心头的疑惑，点了点头，眼神还锁定在沈琦君脸上。
小敛子又行了一礼，小步跑回千秋殿，那侍卫见人回来得这般快，还打趣了两句，小敛子憨憨地笑，那人拍了拍他的肩，放他进了门。
沈琦君还是太监的打扮，也不方便说话，低着头跟在沈骁后头，一直跟到世安宫。
走进世安宫，沈骁朝小达抬手，小达点着头把宫门关上。沉重又刺耳的咯吱声后，沈骁转身挡在沈琦君身前。
“娘娘，千秋殿中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以沈琦君脑子的运转速度，再给几分钟，说出来的内容就能编排好几次了。
穿着太监服的女子将头上的三山帽摘下，头发整齐得团在头顶，脸上不落一丝碎发，干净利落。沈骁暗道不好，她的眼神已然平静下来，不似方才杂乱无焦距。
“沈总管，容臣妾到太后面前说，可好？”
沈骁皱皱眉，伸手向前边引，“娘娘请。”
如沈骁所想，此时的沈琦君嘴里说的，都是些再寻常不过的话，她说她只是想看皇上几眼，也怕惊动了外面的侍卫，所以没让皇上认出她，只是悄悄在旁看着。
“阿昱没什么不妥的，看着面色终于有了血气，想是这几日没有大臣打扰，他也得了清净。”
苏年不知前后的事，眨巴着眼睛点头，想着果然傻人有傻福，这傅桓昱脑子不咋好用，不知道自己这皇位要保不住了，还傻乐呢。
沈骁沉着脸。绝非如此，若只是这样，沈琦君怎么会露出这样迷茫又绝望的神色。这表情他见过很多次，那些企业濒临破产的人，在与他签署收购合同时，就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蕙嫔娘娘与皇上朝夕相处，皇上都分辨不出娘娘么？”
“我一直低着头，他应当也不会想到，我会借着小敛子的身份进来，所以没有认出来罢。”
“是嘛？”
沈琦君笑着舒出一口气，“沈总管总是太过谨慎了些，本宫有什么好瞒着太后的呢。”
“奴才只是见娘娘方才脸色不太好，有些担心罢了。”
沈琦君手掌贴着自己的下颊，搓了搓，毫无心事地笑笑，“许是见到皇上心中喜悦，在屋里又得忍着心情，让沈总管担心了。”
苏年来回转着头，他们一人笑得天真浪漫，一人笑得讳莫如深，怎么瞧都觉得沈骁在欺负人。但沈骁可不是没事找事的人。
苏年故意折腾出大动静，跳到地上，拍拍裙摆，“今日就先回去吧，大皇子半夜醒来得找你了，见过昱儿就行了，不必再忧心了。”
沈琦君说是，随紫云到偏殿换了身衣服，又打着灯笼送她回宫。
沈骁站在门口看着灯笼慢慢变成一个小小的光点，最后一拐，消失了。苏年拢着披肩小步跑过来，站在他的身侧，抖了下肩膀蹭了下他的大手臂，“你看什么。”
沈骁的眉头凝了一团黑雾，苏年总说她的第六感很准，沈骁是不明白什么第六感的，这时他却似乎感觉到了苏年所说的第六感。他小声自言自语，“感觉有事。”
这何止是有事，真是天大的一件事。
这宫中总是姹紫嫣红，用各色极尽绚烂的琉璃玉石装点，难得统一了颜色，人也多得很，只是不知是不是这场合的确隆重，人再多也热闹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