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山海
聚光灯下，身材高挑的女人走上前，红色皮质抹胸裙勾勒出完美的曲线，黑色的长靴踩在舞台上踢踏作响，海藻般浓密柔顺的黑发垂至腰间。
“大家好，我是叶玫！”叶玫走到闻屿川身边，挥挥手朝台下的观众打了声招呼，笑容灿烂，一张明艳不可方物的脸尤为动人。
认出她的观众已经开始尖叫，没认出来的还在左右询问。
“这你都不知道，金色大厅最年轻的华人小提琴手，天才美少女。去年回国之后受邀去《偶像音乐会》当嘉宾，超火的好吗！”
“川川怎么会请她来？他们俩什么时候认识的？”
“不知道啊，说不定之前音乐方面有合作？川崽奇怪的朋友圈。”
四面八方的议论，晓宁的呼喊，秦雾一个字都没听清。
从叶玫出现的那一刻，她仿佛被定身，思维都开始变得迟滞。
来自很多年前的寒风终于跨越时光将她裹挟。
她近乎冷漠地感受着凌冽刺骨的寒意吞噬四肢百骸，淹没胸腔，涌上了一股令人窒息的铁锈味。
台上的对话远远传来，听不真切。
“特别感谢屿川哥的邀请，时隔那么多年再次合作真的很荣幸……”
“……”
等秦雾回过神，乐声已然响起，刻入骨髓的旋律回荡在耳畔。
真是一首让人听了不太愉快的歌，虽然全世界可能只有她是这么想的。
“我们是共犯，浪迹天涯绝不背叛。”
“把你眼里的玫瑰点燃，换一刹的绚烂。”
台上的男女眼中只有彼此，黑衣与红裙，红色吉他与黑色小提琴，配合默契宛若天成。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他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音乐和鲜花，喧嚣和欢呼，舞台灯光落下，镀上鲜艳温暖的色彩。
“你是唯一共犯，陪我在夕阳里溃烂。”
“绯红的灵魂步履蹒跚，终会到达彼岸。”
热烈的电吉他和昂扬的小提琴交织，气氛奔向高潮，成就一场无与伦比的表演。
叛逆桀骜的少年人，夕阳下的盛大逃亡，敢与世界为敌的滔天烈火将整个场馆吞没。
坐在阴影里的秦雾却像座万古不化的坚冰。
她在茫茫人海中冷淡地看着台上鞠躬致谢的二人，想到七年前。
*
高三那年异常忙碌，连春秋游都取消了，大家只能盼望着唯二的欢乐时光，一次是运动会，一次就是蓝洋中学特有的跨年晚会。
连秦雾也不例外，她甚至比所有人都期待跨年晚会的到来，因为闻屿川说过会在晚会上表演。
本来高三生是没必要准备节目的，看学弟学妹们表演就行，但闻屿川主动向老师提了，自然无人敢拒绝。
晚会当天的上午却传来噩耗，数学老师兼年级主任一把把卷子甩在讲台上，班里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秦雾所在的理科火箭班，在上周的九校联考中平均分第一次落到了第二，输给了老对手三中创新班。
作为惩罚，晚会时间他们要在教室里进行数学小测，将成为全校唯一错过晚会的倒霉蛋。
坐在第一排的秦雾神色未变。
作为九校第一，她当然可以提要求去看晚会，老师也一定会答应，可这样会破坏她在老师同学心目中的人设。
还是得换个办法。
她趁午休时间找到了之前竞赛认识的学妹，也是这次晚会导演组的成员，要了一张节目单。
闻屿川的节目排在比较靠后的位置，倒是给她省了不少事。
晚饭后，各班依序进入大礼堂，落座。
晚自习铃声响起的那一刻，晚会正式开始。同一时间，教学楼四楼的教室里，同学们开始落笔。
秦雾的做题速度比平时更快，答完最后一道大题时距离考试结束还有45分钟。
她检查完就举起手，老师走过来轻声询问：“怎么了秦雾？”
“老师我可不可以提前交卷？大概是天太冷了，肚子有点难受。”秦雾嗫嚅道。
老师看了看秦雾的脸色，又见她已经把试卷写满，对着这位素来懂事的得意门生很是心疼：“不舒服的话就早点回家休息吧，要不要老师送你去校门口？要叫家长来接吗？”
秦雾摇摇头，露出一个温顺的笑：“没事的老师，我自己可以。谢谢老师。”
交了卷，秦雾整理完书包后悄然离开。出教室后步伐矫健甚至还带了点轻快。
老师是关心则乱，忘记了她因为身子骨不好所以脸色一直很差。
一溜烟儿地跑下四楼，秦雾看了看表带已经有些破损的腕表，时间还有富余。她怕被人透过窗户看到，所以稍微绕了点路。
穿过黑暗中寒风凌冽空无一人的操场，远处灯火通明的大礼堂似一盏灯塔，于是她的心也跟着一点一点热起来。
到大礼堂侧门的时候，她找了个能看见舞台但里面的人看不见她的角度，就听主持人报幕：“接下来的节目是由高三二班的闻屿川同学带来的原创歌曲《玫瑰眼》，伴奏……”
时间掐得刚好。
秦雾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倚在门边的阴影里，看着走上台的少年。
随他上台的还有几个同学，而当叶玫站定在闻屿川身边时，台下响起一阵喧闹声，前排甚至有好几个人吹起口哨。
每个学校都有那么几个风云人物。
比如文科班才子，校草闻屿川，家世、相貌、性格、才华，方方面面都无可挑剔，从小到大都是天之骄子。民间传言，喜欢他的人排起队可以绕蓝中的操场两圈。
又比如校花叶玫，艺术班明艳乖张的小提琴魔女，年纪轻轻已拿过国内外多项大奖，早早地收到了M国知名音乐学院的offer。
也是众人一致认为的蓝洋中学里和闻屿川最般配的女生。两人家里也是世交，从小到大都同校，青梅竹马。
相比之下秦雾除了成绩好之外乏善可陈，大多数人只听过她的名字，不记得她长什么样。
她长了张让人过目即忘的脸，站在人堆里毫不起眼，而她又一向擅长扮演小透明。
乐声响起，旋律有些耳熟，之前似乎听闻屿川弹过。
这次的吉他声里混入了激昂的小提琴，使整首歌的质感再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