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尽
不过一到新环境就快速找准定位和人设然后安稳混日子，这几乎是秦雾的生存本能，也让她偶尔觉得自己是一只变色龙。
她兢兢业业地扮演好学生，因为这样能多受老师们的照拂。而闻屿川天天在学校里当乱世巨星，走到哪儿都一堆拥趸。
闻少爷开挂的人生是不需要解释的。
父亲是P大文学院院长，母亲是商界名人兼蓝洋校董，闻家更是百年世家。
在优良的基因和家庭熏陶下，他成绩优异文才斐然。
彼时的秦雾对这种出生就一屁股坐在罗马，傲立云端镶着金边的人物没什么兴趣，就像蚂蚁不会在意头顶上的树是根正苗红还是棵发育不良的歪脖子。
后来第一次注意到他是在升旗仪式上，这位状元郎逃课去网吧时被教导主任逮个正着，要在升旗仪式上做检讨。
就排在要做国旗下讲话的倒霉蛋秦雾前面。
那是她第一次看清闻屿川长什么样，顿悟了：
难怪这人能霸占蓝洋风云人物榜第一的宝座多年，抛开家世和成绩不谈，光凭这张脸也够了。
俊逸挺拔的少年站在台上，微风拂过略长的额发，露出名画般深邃隽永的眉眼。
朝阳为他纤长的眼睫镀上一层细闪，倒映在琥珀色的眼眸中。
秦雾文学细胞不多，写作文全靠狂背作文大全，这会儿看了半天只能想起教材里那句“浮光跃金，静影沉璧”。
连阳光都对这样的少年人格外偏爱。
他的白衬衫熨得没有一丝褶皱，垂眸时神色认真。但看动作，一手插兜一手拿着检讨站在那儿，姿态分明蕴着一股懒劲儿。
声音轻慢，介于少年的清朗润泽和成年人的深沉磁性，尾调透过麦克风勾得人耳根发麻，不像做检讨，倒像是在念情书。
而这检讨写得引经据典发人深省别具一格，经他这么深情款款矫揉造作地一念，简直比电视上的脱口秀还精彩。
秦雾都要忍不住给他鼓掌了。
闻屿川那堆好兄弟们更不知收敛为何物，在台下为他鼓掌吹口哨，老师们拦也拦不住，操场上顿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秦雾瞥了眼身旁的校长和教导主任，两张老脸神色复杂，她算是见识到什么叫一边恨得牙痒痒，一边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也是，毕竟这位是正儿八经的状元苗子，又是那样的背景，还长了张只要不把学校炸了干什么出格事都能被原谅的脸。
真是上天的宠儿，秦雾摇摇头，说不上是嫉妒还是赞叹。
如果这个世界是本小说，那闻屿川绝对是作者亲儿子。和她这种最大只能扔出“5”的人不同，闻屿川大概随手一抛都是“666”。
那年的秦雾天真地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和闻屿川这样的人有什么牵扯。从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她就明白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而她素来清醒，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可在后来为数不多的相遇中，心动来得猝不及防，等她某天突然意识到自己在闻屿川身上已经倾注了太多情绪时，为时已晚。
反复的自我拉扯过后，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就他妈是个俗人。
当然，她没有什么实际行动，她还不至于不清醒到那种地步。
活着对她而言已经够累了，没必要把时间荒废在可能性为零的事情上。
不过她这个人大概骨子里写着恶劣，有时候会故意给闻屿川找点麻烦，尤其在被他意外撞破某些真面目后，越发懒得掩饰、肆无忌惮。
又或许在潜意识里，她希望闻屿川讨厌她，离她越远越好，把所有希望都泯灭个干净，一丁点都不要给她留下。
这样，她或许很快就不喜欢他了。
然而事实是，他们维持着某种不算朋友也不算敌对的关系，直到最后。
那次见面不欢而散，秦雾第二次见闻屿川发那么大火，看来她确实蛮会在他的雷点上蹦迪的。
高三下学期对她来说，称得上是兵荒马乱。高考完没多久她就从临海消失，开始一个人的逃亡。
她为这一天谋划太久，不会为任何人或事停下脚步。
过了将近一年，她再次见到闻屿川。
北城，昏暗的酒吧，阳光洒落在她身上。
成为【夜屿闻百川】对那时的她来说，大概就像溺水的人随手抓住一根稻草。
管他是金稻草还是银稻草还是别的什么，能拉她一把就行。
他是那么耀眼热烈的一个人，所以，麻烦借给她一点光吧，一点点就可以了。
等她回到岸上，稻草或许就没那么重要了。在漫长的时光和无法跨越的距离中，追逐他，可能更多的只是一种习惯，而她也一直安于现状懒得更改。
不可否认，她见到他时依旧会很开心，这世界上能让她真正体会到快乐的事已经太少太少。
但现在，相较于眼睁睁看着他和别人亲密无间带来的不快，她觉得还是趁早离开为好。
她的状态已经很稳定，闻屿川对她来说不再是必需品了。
骤然亮起的手机屏幕刺得秦雾眼睛发酸。
她打开微信发了条消息。
*
第二天秦雾照常去学校，出小区门时把昨天剩下的那包烟拿来孝敬门卫大叔。
之后的日子平淡又紧凑，她一边在学校忙着结束这学期的项目，写小论文，一边盯着《雾月岛：轮回》的进度，内测完之后游戏还要进行最后的调整。
人在忙碌的时候总会觉得时间过得很快，等秦雾再次想起闻屿川时已经快六月中，还是因为晓宁给她来了夺命连环call。
“阿夜！你最近跑哪里去啦，微信微博都没有冒泡！”
晓宁也知道秦雾在三次元是个大忙人，但连着那么久在群里一句话不说倒是头一回。她今天收到了工作室粉运人员发来的关于生日会的邀请，才想起百夜自那次演唱会后好像已经消失很久了。
“最近有些忙，有什么事吗？”秦雾正坐在学校办公室的工位上改期末论文的细节，等会儿还要发给导师审核。
“欸，你是不是忙傻了呀！川川的生日会在这周日！”
秦雾点击鼠标的手顿了顿，随即又继续操作，一边淡然回道：“今年我去不了了，你问问别人吧。”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