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春
少年站在一群小孩儿中间,显得鹤立鸡群——呆头鹤和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鸡仔。
直到他侧过身,秦雾挑眉讶异了一瞬,万万没想到在这种荒僻地界居然能看到他们学校的风云人物。
她知道有些想申请国外名校的同学,会有一些志愿活动指标,所以下意识地把闻屿川也归作这一类。
闻屿川神色平静,面对那些小孩子时,并没有秦雾在一些人脸上看到的怜悯或不耐烦,也没有故作活泼亲切。
就是一种恬淡温和,像冬季午后的暖阳,和在学校里烈日般的锋芒毕露截然不同。
她觉得还挺新奇的,饶有兴致地看了会儿。
闻屿川也带了吃的,奶油蛋糕切成一个个小三角分装在盘子里,上面点缀着色泽诱人的新鲜水果,看着非常精致。
每个孩子领了一块,有几个吃得嘴巴一圈都是白花花的奶油,像圣诞老爷爷的胡子。
秦雾看着那上面没有一个中文字的包装盒,再看看自己手里最高单价不超过五块的零食,“啧”了一声,暗骂“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
但这种天气,还冒着凉气的奶油蛋糕……
秦雾咽了口唾沫。
她换了个姿势,面无表情地思考要不直接把零食扔在门口就赶紧走,她也不想在这种地方和同校同学打照面。
虽说闻屿川应该也不认得她。
下一刻,一个穿着有些破旧的碎花裙、大约五六岁的小姑娘抱住了闻屿川的大腿:“哥哥哥哥,你能再唱一遍刚刚那首歌吗?”
她刚刚吃蛋糕的手没擦干净,于是闻屿川那条昂贵的黑色西裤上印上了两个白花花的手印。
不巧,是靠近翘臀的位置。
“噗。”
秦雾发出了夏天的第一声爆笑。
*
闻屿川倚在桌角,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搭在桌沿,看着趴在办公桌上睡着的秦雾。
医生替她拔针时她也没反应,看来睡得真的很熟。
视线在她的书架上逗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忍住回到她的脸上。
她那散乱的黑发搭在额前,遮住了上半张脸,闻屿川有点强迫症,本想给她拨一下,伸出手又觉得不太妥当。
这一刻他忽然很清晰地意识到,秦雾是个女孩子。
就像陈峋说的,少年时代的秦雾无论是外表还是性格还是别的什么,给人的性别感很模糊。大多时候人们提起她都是学霸、纪检部长、竞赛大神之类的形容,青春期少男少女间的暗潮汹涌似乎与她无关,她在人群里像个已飞升的得道高人,又像无人在意的小透明。
闻屿川认识她之后也只是觉得这人很奇怪很特别,从不会刻意注意她的性别。
在他看来,秦雾就是秦雾。
当然,现在还是Fog。
最初的惊讶之后,他对这件事倒是接受良好,甚至开始反思自己居然没有提前猜到。
和他同岁,临海人,天才,游戏中隐含的某种特质,甚至“Fog”这个词都直接给出了信息。
看到她的那一刻,他忽然觉得,秦雾就是Fog,这是唯一的解,不会有人比她更契合这个答案。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秦雾永远是一个……特别的人,特别招人恨,又让他不得不在意。
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落地窗外夕阳西斜,他在一片柔和的金辉中听着她清浅平稳的呼吸,像是微风拂过麦浪时潮涌的簌簌声。
秦雾瑟缩了一下,并没有醒。
闻屿川的目光停在她的嘴角,她居然在笑,是那种很淡的、有温度的笑。
闻屿川自认见过秦雾的不同面目,温吞木讷的,冰冷淡漠的,恶劣刻薄的。
从未有过真心实意的笑。
现在……
倒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美梦。
*
秦雾赶紧捂住嘴,好在他们离她这儿还有些距离,没发现她。
闻屿川接过一直候在旁边的福利院老师递过来的湿巾。
那位四十岁出头的老师有些战战兢兢,她知道这位少爷什么来头,看着他裤子上的两道痕迹,觉得要是直接撂挑子走人都是好的,就怕他一生气他们福利院都命不久矣。
闻屿川没管裤子上的污渍,先半蹲下身给小姑娘擦手。
这时候他才发现小姑娘的右手是畸形的,只有四根手指。
“要听哪首?”
小姑娘怯生生地看着他,大概知道自己闯了祸,吓得不敢吱声。
一旁的老师赶紧提醒:“快向哥哥道歉。”
“哥哥对不起。”
闻屿川低着头把她的两只小手擦干净,将湿巾翻了个面,起身,把裤子上的痕迹蹭掉:“你看,没有了。”
小姑娘眼里含着两包泪,看着他不说话。
闻屿川无奈,他没什么哄小孩儿的经验,只能伸手在她头顶揉了一下:“没关系,我没怪你。”
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确认了他是真没生气,才破涕为笑。
闻屿川蹲在她面前平视着她:“我等会儿要走了,你还想听什么歌?”
“就是那个,拿那个弹的!”她指了指操场边的箱子。
闻屿川看了看,不知道“那个”是哪个。
这箱东西都是他今天带来的。
闻家的老太太吃斋念佛,日行一善,这些年资助了不少福利院和贫困家庭,还设立了专门的慈善基金。
这家宁安福利院今年年初才提交的申请,上个月刚通过基金会的资格审查,他一直在盯这件事。
今天过来带了不少东西,从生活用品到玩具到各类书籍,应有尽有。
操场边那一箱是给小孩子玩的乐器。
他牵着小姑娘的手走过去,看着里面:“哪个?”
小姑娘从琳琅满目的物件里指出一把小手风琴,闻屿川懂她的意思,是指他刚刚拿手风琴演奏的曲子。
他想了想,从箱子里拿出一把尤克里里:“要不要试试看这个?还唱你说的那首歌。”
小姑娘看着这把粉色印花的尤克里里,点点头,两根羊角辫一晃一晃,眼神亮晶晶的。
闻屿川让她把琴挂在身前,其他孩子见状纷纷围了过来。
他半蹲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