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五条悟被面具遮掩了一半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嘴里含着最后离开摆摊区域时买的水饴，含糊地回答她。

有的人开始合着拍子动了起来——围在这高台之下本就是为了和着歌跳舞的，无论男女老少，陌路还是熟识，所有人都可在今天尽情舞蹈，抛去这半年来所有的不虞。

在五条悟和加贺见清和的眼里，更值得在意的是广场周围出现了长得奇形怪状的咒灵，有几只已经向跳舞的人群凑近了。

“里面的交给你吧，我处理外面的。”

“嗯。”

加贺见清和挤进了人堆里，像是前来玩耍的小孩子一样，踏着生疏的舞蹈步伐穿梭在人与人的缝隙之间的同时，悄无声息地展开了结界。

她的结界已经不像最初那样，使用的时候就会散发白色的光芒。如今变成无形之态的屏障威力也更强了一些，触及到的低级咒灵的结局不是被隔开，而是转瞬即灭。

对于加贺见清和来说方便了不少。

婉转悠扬的乐声奏响在广场之上，非咒术师的人们载歌载舞，浑然不知可以威胁到他们生命安全的咒灵一只又一只地湮灭在年幼的咒术师手里。

加贺见清和走出人群，和刚刚拉着自己的手绕了个圈的十几岁的姐姐笑了笑，转身去寻找五条悟。

歌曲将停，仪式也将结束，剩下的咒灵就不需要他们两个分头行动了。

“悟！”

远远看到树荫下靠着树干的男孩，虽然在阴影下那头银白色不甚明显，加贺见清和还是确认了那就是五条悟。她快速地跑了过去，在相隔两三米的时候唤道他的名字。

向她这边侧过身看来的男孩就这么看着她跑过来——一直戴在他脸上的面具此时被拿在手中，露出了五条悟被遮住的苍蓝色眼睛。

瑰丽的蓝同样在暗色之下失了平日的夺目，大概也是他能放心摘下来面具的理由。

“好慢。”男孩轻声抱怨道。

“我很努力了。”辩驳了一声，加贺见清和看向他手里的面具，“怎么不戴了？”

“带子松了。”五条悟把面具放到了她的手里。

铃铛清脆的声音响起，倒是还算牢固地系在面具上。

“那还要戴吗？”

五条悟摇了摇头：“反正一会儿就走了。”

“在这里等放完烟花就好了。”

加贺见清和没什么可拒绝的，在他身边靠着树干坐了下来。

阴影之外不远处就是一条明显的分界线。那边是喧闹的人群，在柔和的黄色灯光里嬉笑着散开，寻找着观赏烟花的好位置；舞者和奏唱者隐于高台之后，为自己一年一度的表演落下了帷幕，送了亡灵们最后一程。

“有点寂寞呢。”加贺见清和看着自己手腕上挂着的袋子里的小金鱼，“刚才辛苦你了。”

黑色的嘴巴吐着泡泡，金鱼无神的大眼睛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刚刚她去“跳舞”的时候可没来得及顾上这只小生命，不过看样子它倒也是生命力很顽强。

“这就觉得寂寞了，等烟花放完了你不会要哭出来了吧？”

五条悟轻笑了一声，里面满是戏谑，然后拍了拍她的头顶。

他知道人类不分年纪，总会在盛景之后的尾声里感到依依不舍——

“不要太贪心了。”

这是人之常情，却也是应该被克服的软弱情绪。

“不会哭的。”加贺见清和仰头看着他，“以后也不会哭的。”

“明明一直在笑着，最后却哭了不是很奇怪吗？”

“哼……确实很奇怪。”五条悟说道。

不知道是在赞同她的话还是在说什么。

三次敲响的铜锣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这是要燃放烟花的信号。

无云的夜空里，星星格外地明显，但它们闪烁的光芒很快就被升上天空的人造火花遮掩了过去。

烟花“咻咻”地窜上高空，直到顶点才完全绽放，红红绿绿的色彩与这夏夜相得益彰，让人忍不住产生“果然是夏天啊”的想法。

绚烂的尾巴勾勾缠缠，不愿如盂兰盆舞的歌曲一样谢幕。

“玉——屋——！”

加贺见清和突然的喊声让五条悟惊了一下。

看到他难得的一瞬惊讶，加贺见清和笑了出来。

“看着烟花就想这么喊一次呢。”

“……我不会喊的。”

五条悟拒绝了她的暗示。

“所以我要喊得很大声，连悟的份也包含进去了。”

“真好啊，祭典。”她抬手勾住了五条悟的手指，“以后要是也能一起来就好了。”

“肯定不止这一次啊。”五条悟嗤了一声：“还要去别的地方的祭典呢，祇园祭之类的。”

“京都吗……好期待。”

“约好了哦，悟。”

女孩的尾指缠上了他的。

“啊，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