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容瑕极力隐瞒了自己是丹书之道传承者的这一事实,明面上就是个普通的剑修。
而对面还抚着有些疼痛的胸口、倒在地上的陆清川听了年音的一段话,一直低垂着脑袋,默不作声。
年音没有管两人的内心是如何汹涌不平,她的时间并不多,必须尽快说完:“这是传承者行走世间的责任。找到翠龙遗孤,将我族遭遇告诉他,找到背后之人,了结我族因果。”
关乎天道轮回,年音无法讲得详细具体。
她作为魂魄体存于人间千年,已然是天道恩典,这数年里,她少有清醒的时刻,每次醒来都会忘记翠龙族发生的一切,但却参悟了不少天机,可惜这些话,也只能跟着她一同消散于天地之间了。
对于传承者,她唯二能透露的字只有“责任”。
翠龙一族最擅幻境,年音沉眠千年后才彻底醒来,在全族留存的执念的帮助下编织了一场如梦似真的幻境,复刻了当年大部分情境,虽然没办法细致到每一个细节,但也能让人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是可惜她没能找到仇人的线索。
年音能维持的魂魄越来越稀薄,越来越透明。
像她这样执意留在世间的魂魄,是会被天道降下规则管束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消散后会变成什么,或许有轮回转世,或许就这样永辞人间。
但,为了全族报仇雪恨,也为了全族那唯一留下的曙光,她不后悔。
年音回到了初见他们时懵懂可爱的稚童模样,扬起纯洁动人的笑:“音音要不记得姐姐了,姐姐会记得音音吗?”
容瑕深深地注视着她,用力点了点头。
犹记得初见年音时,她眨着眼,一脸期待地问她:“音音不记得了姐姐了,姐姐记得音音吗?”
怎么会不记得?如何能够忘怀?
一族生灭,一魂千年。
纵然如浮光掠影,容瑕也能深刻感受到他们的意念。
容瑕道:“记得!一定会记得!”
年音的最后一缕魂魄将要消散于天地之间。
翠绿浮光如点点星火,慢慢散开。
一片泛着明绿光泽的鳞片掉落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年音的最后一句话留给了陆清川:“谢谢哥哥带音音回家,这一次,音音就自己回去啦……”
“嗯。”
陆清川立如劲松,目光追随着那些光点。
待光点完全消失不见,陆清川才去捡起地上的鳞片,还有不远处的风铃,仔细收了起来。
整个幻境都是由年音掌控的。年音是翠龙族,喜欢光亮,所以容瑕初遇年音时,她在点火照明;年音喜欢紫陌榕,所以幻境里有大片大片的紫陌榕,伫立挺拔;年音想念不居村的人们,所以他们会接二连三地出现,像从未离开过那样……
但年音彻底离开后,这片幻境也恢复了它原本的模样。
原来,容瑕早就抵达桃花洞的边界了。
这里种满了桃树,而时节正逢仲春,桃花开得灼灼,一树一树都挂满了粉团花红,当风轻灵地飘动而过时,就能轻松地拂落摇摇欲坠的花瓣。
他们所在的这片桃林正中,有一株杨柳格格不入。
柳下,有一白衣男子随意坐在石块上,身旁放着简易的炉灶,炉火滚滚,似乎在煮着什么东西。
容瑕只遥遥望了一眼,闻到了淡淡的酒香。
原来当时的熟悉感并不是空穴来风,她在前几年来春时谷论道时,就曾注意到这里奇异的景色了。
只不过,记忆有些模糊,再度看到时,才想起来。
想来这棵无法融入桃林的柳树,就是萧叔栽的那一株吧。
不居村已被推平,成了春时谷,而这课柳树是如何留下的,无人知晓,也无人探究原因。
千年前,柳下阖家欢乐,其乐融融,千年后,柳下白衣风雅,花前煮酒。
是否也算一种轮回?
容瑕不懂,只是让这种朦胧的感觉落在心底,轻飘飘揭过。
陆清川拍了拍衣上尘土,走向容瑕。
“仙子原来往这个方向走,是为了桃花洞秘境吗?”
“嗯,”容瑕点头回应,“你也是准备一个人进入秘境吗?”
陆清川看着很是乖巧地应了:“正是!”
容瑕:“既然如此……”
陆清川:“不如我们……”
两人同时开口,声音叠在一起,显得有些慌乱。
容瑕给陆清川递眼色,让他先讲。
陆清川接收速度极快:“不如我们结伴同行,正好去找萧柳,或者……他应该叫柳萧?”
“好。”
容瑕也正是这个意思。
至于年音话中的“四道六术的传承者”被二人自然略过,谁也没有提。
留春客栈就在不远处,两人都决定去那边投宿,并肩一起穿过桃林。
一路上他们都有些沉默,好像还停留在幻境里那种悲痛沉重的氛围中一样。
容瑕想了想,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问他:“你那天,到底和柳姨他们说了什么?”
陆清川不确定地说:“你真的这么想知道?”
容瑕认真地点了点头。
陆清川叹了口气:“好吧……那天我告诉他们的是,你出生后没多久父母就不在了,从小是被不居村的老人家们养大的。有一天,你问老人家你是怎么出生的,他们骗你说,”这时,陆清川清了清嗓子,特意装出了苍老的声线,“‘你本来是一块石头,后来石头裂开了,你就躺在里面,就这么出生了’,你非常相信,今天是你第一次见龙蛋,估计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容瑕在心里打起小算盘,眉头轻蹙,眼神自然流露出忧郁,看上去十分难过,“你怎么知道我父母双亡?没想到,陆小仙君竟然对我的家事这么了解……的确,我的父母早逝,我甚至没有见过他们。”
少女情真意切,泪眼迷蒙,抬手拭去挂在眼睫上的泪珠,看得让人我见犹怜。
陆清川的脚底好像被钉子定住了一样,嘴巴更是被针线缝上了似的,走也走不动了,说也说不出了。
他、他也没想到!她家里居然是这个情况……
他真该死啊!!竟然戳到人家痛处上了!
他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