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愿望

为什么要许这样的愿？

施秋禾终究没有问出口。

穆存倒也没有要她回应的意思，那抹忧郁的神情也很快消散了。

“走吧，”他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衣袖，“再晚一点，我就要送到你家门口了。”

施秋禾一激灵，赶紧往前迈了几步。

动作有些滑稽，她听见穆存在身后低低地笑了几声。

还取笑她呢，施秋禾有些郁闷，更加快了脚步。

路灯把脚下的人影拉得很长，伴随着脚步声，她看见另一个高大的影子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

施秋禾低着头，沉默地放慢了脚步。

他们又并排而行了。

灯光绰绰，那条长影渐渐与她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地铁站终于到了。

施秋禾的表情可以用如释重负来形容。

她都不粉饰一下自己的情绪，直到看见穆存的眼神沉了下去，才紧急进行了表情管理。

穆存倒也没跟她计较，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问：“坐地铁回去要多长时间？”

“半个小时。”她老实地回答道。

穆存漠然地点点头，“那我就送到这里了，毕竟你看起来也不太想让我送。”

“……”

她哪儿有那么不领情？

但施秋禾吸取了教训，这次她可不敢多说客套话了，不然穆存分分钟把她送到家门口。

“那…我回去了。谢谢你送我。”

穆存无视了这句虚情假意的道谢，垂着眼，用下巴指了指她的口袋。

“拿好你的花。去吧。”

施秋禾低下头，十分听话地把那束花取出来，握在手里。

“拜拜。”她拿着花朝他挥挥手。

“再见。”穆存的唇角带上了淡淡的笑意。

她转身走出几步，到扶梯口了，又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他仍站在人流里，目送她离开。

施秋禾没有继续看下去，人很多，她收回不断被遮挡的视线，踏上了自动扶梯。

施秋禾的家，或者说宿舍，离地铁站很近。

宿舍是所在单位提供的，房租全免，算是这份工作为数不多的优点。

出站，步行5分钟，进小区，从B栋上电梯。

终于到家了。

她从包里摸出钥匙，用力一跺脚，在声控灯的照明下找准了锁孔。

开好灯，锁好门，换好鞋，她把手里的东西往沙发上一丢，人也一并投进沙发的怀抱。

今天好累，身心都是。

但施秋禾还是挣扎着拿来手机，打开微信看了看工作群消息。

还行，没有与她有关的。

往下滑，把其他小红点也一并解决了。

直到看到一个陌生的头像。

简简单单的黑白几何图案，昵称也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穆存。

第一次看到用真名当微信昵称的…

他们的聊天记录停留在：“我通过了你的好友申请，快来一起聊天吧。”

施秋禾点进了穆存的头像。

当然，这个行为绝对不是为了了解穆存的现况。

施秋禾是一个习惯性搜集各种信息的人，说难听点可能就是八卦。

原来穆存的微信号更夸张，一串初始乱码。

正当施秋禾准备点进朋友圈时，来电铃声突然响了，吓得她差点把手机给摔了。

怎么看个朋友圈被她搞得跟做贼一样。

一个陌生号码。

施秋禾心有余悸地点击接听键，将手机放在耳边，只听见一个淡然的声音问：

“到了吗？”

这下她心里的余悸直接变成心梗了。

穆存是什么时候拿到她手机号的？她丝毫不记得自己有告诉过他。

“喂？”

她顾不上复盘了，赶紧应答：“刚到家。”

尽管没有听见声音，施秋禾却莫名觉得对面的气氛安定了一些。

“那我…”她正准备说结束语，却被打断了。

“我会在江城待三周，”话筒里的声音十分平静，“每个晚上和周日是自由活动时间。”

这是在暗示什么？她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要联系我的时候可以打这个电话，或者发微信。”

这几乎是明示了，她下意识地回避：“我最近工作比较忙…”

“如果不想见到我，可以直接说，不需要用模棱两可的回答搪塞我。”

“我没有搪塞你呀。”

她打太极的功夫一向可以。

对面顿了顿，只说：“总之，如果不想见到，也早点告诉我。”

“因为我会等的。”

电话挂断了。

施秋禾有些无措。

今天不是节日，也不是周末，普普通通的一天。

她却在这普普通通的一天里遇到了穆存。

像一个迟来五年的惩罚。

如果今天出现的穆存无视她，又或者是对她冷语相对，她反倒会更加放松而释然。

因为就算被这样对待，她也毫不意外。

可他偏偏跟着她一路，甚至还想要见到她。

施秋禾没有不想见到穆存，可她也不敢说自己想见。

因为现在这个局面，可以说是凭她一己之力促成的。

她是那个有错的人。

施秋禾蜷进沙发。

静默的房间里，回忆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