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聚光灯
着一个黑乎乎的方正机器从她头顶平稳经过，安定地落到旁边余可熙手中。
“谁的相机呀？”她后知后觉地融入对话。
余可熙正一脸兴奋地摆弄着手里的相机，头也不抬地回道：“许彬彬啊。哎，我们两个也入镜了！楚然，看，等照片传到班群，我们用这张当闺蜜头像。”
楚然凑过去，有些失望：“腿拍粗了。”
施秋禾也对相机的内容感到好奇，然而她只是安分地在一旁等待着。
相机的机身上印刻着“FUJIFILM”。
FUJI，富士山的富士。她联想起以前在杂志上看到的相机推荐榜，大概就是这个品牌了。具体的型号施秋禾并不了解，分辨不出，总之是她可望不可及的价格。
“秋禾，这张有你。”余可熙的声音将思绪浮游的施秋禾拉扯回来。
相机临时停靠在她面前，施秋禾兴奋而忐忑地望进那方小小的显示屏里。
不是一张单人照，但这张照片里，施秋禾显然是作为主体而存在。
背景是楼道口，在镜头边缘被模糊的学生之间，施秋禾背靠墙，双手环抱胸前，似是在等谁。画面里的她略垂下脖颈，从肩头滑落的发丝隐隐透着光，和没进斜阳的左半边身子一样，被饰上一层柔和的金色。
由于她在照片中的占比并不是最大的，留给五官的面积也并不充分，无法分辨是不是拍得漂亮。施秋禾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自己低下去的侧脸，不带笑，有些忧郁的样子。
施秋禾恍然大悟：这会儿大概是她刚排练完，看见理科班的门，想起了在生气的穆存，因此心情不太美丽的时候。
“许彬彬，你拍的照片还挺有故事感的。”余可熙收回相机，朝后面一排赞扬道。
话音刚落，许彬彬的脑袋就突然从座椅后面冒了出来，他得意地扶了扶眼镜：“过奖过奖，照片我之后会传到班级群相册里，方便大家保存纪念。”
在灯光加持下，他的眼睛和反光的镜片一样明亮。
许彬彬个头瘦小，合唱队伍里没有适合他的站位，但现在看来，他也乐于待在台下，甚至毫不计较地带来了家里的相机，只为记录没有他的一次比赛。
“坐好了。”班主任锐利的目光突然射了过来，许彬彬像只被打的地鼠一样，迅速缩了回去。
“班级群？”施秋禾有些茫然，“□□的吗？我好像还没加。”
“对呀，”余可熙漫不经心地翻看着照片，直到看完了一轮，她明目张胆地从包里拿出手机：“我拉你进去吧。”
施秋禾赶紧坐直一点，帮她挡住班主任时不时巡查过来的视线。
掌声的浪潮再次从四面八方袭来，施秋禾的掌声也随波逐流地汇入其中。手停拍了，她却忽然想到，这回该是穆存出场了。
越过一片黑压压的头顶，施秋禾的目光避过一切障碍物，直抵舞台中央。
台上，少男少女们已经规矩地站好。女生们穿着长及脚踝的礼服，跟尚显稚嫩的脸庞格格不入；男生的服装则是和穆存一样的衬衫长裤，只是并非每个人都能穿出穆存那样清逸又舒展的效果。
同样是将衬衫扎进裤腰，有人板正得像小学生，有人优雅得像花滑选手。在台上的队伍中，显然前者居多，不过也有几个身材颀长的，比如第一排的那位……
施秋禾突然皱了皱眉。
这不是刚才打断她和穆存说话的人吗？
居然不是穆存领唱，她还以为穆存这样成绩与外貌俱佳的人，一般都会被强制要求抛头露面。
“哎哟！遭不住了兄弟们，”旁边有人抑制不住声音里善意的幸灾乐祸，“任源要开嗓了，容我先戴个耳机隔音。”
几个男生默契地笑起来。
任源，这名字她反倒真的很熟悉。
施秋禾的记忆搜索引擎飞速运转。
任源，顾名思义，很有人缘。
那是每次听到“走！打球”之后必然提到的名字；是上学期女生厕所八卦小谈时，出现频率位列前茅的名字；闻名六栋二、三层的社交达人、理科零班班长——
就是他？
上学期在高一0（C）班时，施秋禾坐在靠后门的座位，每每体育课前从门外传来的骚动声，其中必能听到有人呼唤“任源”这个名字。真的非常吵闹，以至于施秋禾对这个名字一点好感都没有，加上刚才此人阴阳怪气的说话方式，“任源”二字已经被她彻底打上负面标签。
施秋禾不理解他为什么受欢迎。她很快就适应了如何忽略第一排凸出的高挺身影，去牢牢锁定一旁的穆存。
她像每个花痴少女那样捧着脸，心想：还是看穆存吧，穆存就是最好看的。
与方才在暗淡的走廊不同，大排灯的照耀下，糅入细闪的衣料泛起细碎的光亮，亮晶晶地，在他身上却一点都不显得廉价。
这样一个发着光的存在，让台下的施秋禾心驰神往。她无意识地将手指搭上刚才被穆存触碰过的地方，想起他是怎样有求必应地允诺她的邀约，又是怎样轻易地在被放鸽子后谅解了她。
他真的很好。
与穆存关系的缓和，让施秋禾好几天来感到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此刻看着台上的少年，她决定接下来一定不要再做任何可能引起反感的事，哪怕做朋友也好，她真的很想与他建立陌生人以外的关系。
理零班的合唱团开唱了，和声铿锵有力，施秋禾的脑瓜嗡嗡作响。后排有几个男生声嘶力竭，她光看那些使用过度的脸部肌肉就能明白，他们的确很努力。
与热情相对的，则是穆存身上一如既往的平淡气氛。群情激昂中，他的眼神可以称得上疲惫。
施秋禾猜想他一定很不喜欢这个团体活动。不仅是他，大概一半学生都不太乐意把时间放在这类对成绩和荣誉都无太大助益的活动上。在提升班级凝聚力方面，这甚至还不如在班上放一部电影来得实在。
几分钟的演唱很快就结束了。因为是穆存的表演，这回施秋禾举高了手，使劲鼓掌，力图显示自己的赞美之情。但她拍手拍得太忘我，而周遭的掌声似乎有一种她不知晓的默契，集体在特定的时间点整齐划一地停下，只剩她一个人慢拍，仍送出了响亮的“啪啪”两掌，脆生生地。
她像是退潮后没来得及回到水中的贝壳，突兀地暴露在一览无遗的沙滩。施秋禾赶紧放下双手，紧贴座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