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漫长的道路
余可熙自不必说，早已飞去泰国玩。
旁边的座位也空落落。田蓓蓓被她妈抓去上补习班，“入狱”前她借给施秋禾一本《花火》，现在杂志看完了，却还不到她手上了。
施秋禾不在乎自己少掉半天暑假，长长的假期反而会让她不知做什么度日。她大概是少有的，喜欢学校的学生。
班主任刘潺石端坐在讲台，手里也是一本《看天下》杂志。教室氛围肉眼可见的松弛。
施秋禾收好才发下来的暑期安全提醒，百无聊赖，最终拿起暑假作业，唰唰做了几题。教室的广播带着呲啦啦的电流声，久久地播放没有平仄的讲话。
直到仪式宣布结束。施秋禾收好东西，最后检查了一遍桌子内部。
暑假，真的要开始了。
身后的赵兴和几个男生，像久待的箭般率先飞了出去。哄闹的声音向教室外推挤。
背上书包，施秋禾默默避开教室门口的假期“高峰”，等到清静一些才出去。
从这里离开，就要在石岭镇度过近两个月的暑假，施秋禾走得慢之又慢。
倒不是多抗拒回老家，只是……
她抬头，环视一遍周围。好像哪里都能引起她的记忆。
两个月见不到老师，两个月见不到好朋友。
以及，两个月见不到穆存。
他淋湿的样子又出现在脑海，施秋禾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就不能想点阳光灿烂的画面吗？穆存都在她脑海里淋雨淋了几个星期了！
她把书包肩带往下压了压，让自己专心地走路。
还没多走几步，就又停下了。
天气很好，世界明亮。
这回确实是阳光灿烂下，晒干了的穆存了。
方才脑海画面的主人公出现在眼前。虽然只是一个最习以为常的背影，但那赏心悦目的走路姿态和被风扬起的几根发丝，却常看常新。
两个月。施秋禾想，最后一天了，趁现在多看几眼也挺好。
她习惯性地跟上去。
跟出了校门，经过了玉茗书苑，甚至今天，她跟着他过了十字路口的斑马线，那里曾是施秋禾与自己约定的分界线。
在只剩树叶的杏花树下，前方的穆存顿了顿。
见状，施秋禾迅速停下，拐到墙角后。
没做贼，但心虚得很。
后背紧紧贴在砖墙，书包被细小的石砾刮了一下，发出让头皮发麻的声响。
来到这里似乎确实越界了。本来一直都只是跟着他到路口为止的。
但偶尔一次，又没什么关系。来了玉茗后，她还从来没去过那边呢，就当认认路。
施秋禾就这么倚着墙等穆存再走远一点，她有点急，脚下不太安分，鞋子像摇椅的支点一样前后碾过地面。
差不多了吧。
她的足跟总算好好踩实了，拍拍身后粘到的小砂砾，从墙角转过去。
一个身影却从视野盲区现出，和她同步转向，差点撞个满怀。
施秋禾紧急刹车，抬头一看，大脑空白。
穆存竟赫然在转角。
黑色的耳机线乖顺地贴在他的颈侧，是最近常见到他用的那一副，现在还没等她仔细看就被他扯了下来，在手机上缠成一团，拿在手里。
对方不等施秋禾找到借口，先发话了——
“你在躲我？”他垂下眼，深黑色的瞳瞥她一眼，带着一点疑惑不解。
施秋禾被抓了个正着，满心无地自容之感，连连摇头否认：“没有，碰巧遇上。真巧，我刚走到这里就……你是正准备回家？”
穆存眼里仍有点怀疑，但没有深究，只是点点头，暂时放过了她。他卸下一半书包，将手机收进去，拉上拉链前，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你问的题，”他从书包里拿出一张纸，“那天早上有人开窗，被风吹到地上，我后来才捡到，沾上一点灰尘，抱歉。”
是她写了又没勇气拿去本人面前问，最后只敢发条短信说明，再从窗边偷偷放他桌上的题。
缓过神，穆存也没有对她出现在身后的行为多问，施秋禾这下终于有力气开玩笑了。
“没事，有你的亲笔，不影响它的价值。”
“......”
施秋禾对他笑一笑，将纸仔细叠好，收进书包里。
“这次不用讲吗？”穆存向她确认。
她摇了摇头：“放假就先不打扰你了，谢谢，我回家再看看过程吧。”
他垂眸，微一点头，算是知道了。又问她：
“去哪？”
施秋禾顿了一下，随口说：“湖滨公园吧。”
“…你打算徒步四十分钟？”
“啊？那、嗯……”
“走吧，”他往前一步，回头看她，“顺路。”
沿着她稍感陌生的道路，两人继续往前走。
可走着走着，施秋禾的脚步就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跟踪狂做惯了，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自动与穆存拉开了距离；没过多久，就落下一大截，仿佛两人互不认识，只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施秋禾毫无所觉，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因此先觉察到这一点的，并不是她，而是穆存。
“施秋禾。”
听到自己的名字，她刹住脚步，收回四散的注意力，抬起头来。
少年在斑驳的树荫里转身。
“以后不要偷偷跟着我了。”
被讨厌了？她心里咯噔一下，却又很快听到了后面半句——
“这条路这么宽，我旁边又不是站不下。”
望不到尽头的行道树间，夏季的阳光慷慨地倾泻，照亮了穆存深色的眼睛，也照暖了他嘴角一点零星笑意。
紧张的表情瞬间松解。听懂话中含义的施秋禾，兴高采烈地迈开步子，跑向了穆存。
树叶间漏下的光斑像层层波澜扫过她的脸，与她的心情一样斑斓。
短暂地忘却可能被同学发现的担忧，施秋禾与穆存并排走着，喜笑颜开地，向他吐露本学期以来，自己蹲点尾随的种种“罪行”：
“其实我经常都在晚上等你的。”她一点也不害羞地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