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敢乱
簿行礼道,“某一去,营中一应事物,便尽数交予四小姐了。”
“郑簿放心,我省得。”
苏慕容立在门口,目送这一队人马向着东南方向而去,那边,是与钦州交界的麟州与晏州。
剩下的,便是等营中众郎中研究出这骤然发作、变了种类的疫症如何防治,以及等方正清与顾少卿二人,自云州借了兵马回来了。
想也知晓,固伦格不会放手这些年在钦州聚敛所来的家当,他不会狂妄到在大乾境内、四面受阻无有支援的情况下,与云州边军硬碰硬,所以,他在收到方正清进了云州的消息之后,下一步便要将这些年榨取的金银粮食等一并转移。
她不知军事,也猜不到他们如何在大乾境内暗度陈仓,但她却能看得懂局势——圣上那一道语焉不详的圣旨在最初时是不知钦州动向,不得已而为之,但如今却成了他们在钦州的尚方宝剑。
赈灾,镇灾,地动是灾,疫症是灾,连同固伦格所行的兵乱匪乱亦是灾,如今方正清更是能拿着这么一道圣旨,前往云州借调边军……
若是圣上还在,钦州事毕,方正清说不得还要因为借着圣旨私调边军而获罪,少说往钦州这么一趟的政绩便将功抵过了。
但现在,圣上驾崩……
日后这其中的功过,可就不好说了。
想起若雨转告她固伦格在凤阳山时说过的话,以及手里圣上要求彻查朱东光的那道密旨,苏慕容冷笑:说什么与朱东光是盟友她一个字都不信。
一个不知身份的人便能顶替一州太守,还将一地政要紧紧握在自己手里……从樊阳县尉赵信,到钦州太守朱东光,一步一步掏空整个钦州,这分明是早有预谋。
而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还埋有多少暗桩,如今尚且还是个未知数。
但只要云州兵马一至,他们留不下一个固伦格,难道还找不出那假冒的朱东光么?
——既然是要暗度陈仓,那可不是所有人都能跟着固伦格回草原。
至少,朱东光一个汉人,在草原王族的固伦格眼里,怕是不够格。
却说方、顾二人在官驿留下踪迹之后不久,便有云州驻扎的将官在他们前行的路上拦住了他们,告知他们不必前往拒马关,要他们朝着州城的方向而去。
大乾城池多以州城为主,辅以多个县城,县下又辖有乡亭里等,是以州城所在,大多为州府中心,与出了拒马关便是草原荒漠的云封城相比,云州城的位置显然要离他们更近一些。
一路于驿站中换马补给,一路策马疾行,待方、顾二人看到城门上那硕大的云州二字时,时间已经过了两日。
由城门吏带着他们入了云州,径直便往主街上的大将军府而去。
入门便见一人迎出,笑道:“正澜兄,你我可谓是多年不见了!”
那人四十许的年岁,身材颀长,气质温和,人虽到中年,那一身皮相却更显得其人风仪雅致,若说是一个武将,不如说更偏向是一种久居高位的文人。
方正清也是一笑,迎了上去:“若非子靖当年非要离开长安,你我又如何能这么多年不见。”
那人笑道:“长安城那等地方,呆的时间久了难免憋屈,哪里能如我这般镇守一方,说一不二,无人敢来置喙的日子过的舒心如意?这位是……”
方正清捻着须子,也不说顾少卿的身份,只是道:“这可是故人之子,你看着,他跟谁长得相像啊?”
那人打量着顾少卿,面上笑意微微收敛了些许,随即皱眉苦思了一会儿:“我这离开长安这么多年,莫说什么故人旧友,说上句大不敬的话,便是当今圣上的面容,我也要记不清了,正澜兄莫要卖关子。”
方正清道:“你还是让他自己说罢。”
顾少卿苦笑一声,终究没有把一直含在喉咙中的一个“爹”字喊出来,只是正颜肃容上前一步,抱拳道:“小子顾少卿,拜见大将军大人。”
这句话一出,场面一度安静下来,顾振安面上笑意微敛,而后定定打量着他,良久,微微颔首:“好,长大成人了。”
“罢了,正澜兄此次来云州找我,想必是有要事在身,你我便长话短说罢。”顾振安引着他们在正堂落了坐,而后看向方正清道,“听闻邸报所言,正澜兄乃是前往钦州赈灾,如何竟匆匆带着人一路来了云州?”
方正清叹了口气,将钦州所见所闻以及固伦格等诸事与他做了个交代。
顾振安听着,若有所思:“原来如此,钦州与云州接壤,但是自几年前开始,从钦州而来的商贾越来越少,近两年云州内地的走商大多乃是由青州、晏州乃至于罗州而来,钦州过来的商人却是绝了踪迹。”
“北地贫瘠,于此屯兵多依靠商贾带来些许他地的新鲜物什,钦州之事,我亦感蹊跷,但毕竟那是他人所辖,我也曾问过两次,只是钦州太守回信说他们钦州匪乱闹得厉害……”顾振安琢磨着说道,“想来那时候,钦州已经有所不对。”
近几年来,钦州的动静越来越少,莫说是商贾往来,便是百姓也少有与外界交流,他也不是不曾派出手下前去打探,只是正如钦州太守所说,匪乱闹得极其厉害,但在钦州太守没有明言上疏的情况下,他不好过多过问他人下辖治安。
近两年钦州与云州近乎断了来往,他也一直关注此事,不然则早该撤了云、钦边界的官驿,只是有先前钦州太守朱东光措辞不甚客气的回信,只差指着他鼻子说不要他多管闲事之后,他也不好再如何插手。
终归,云州虽为边关,却也并不是仅从钦州一地做补给,他也盯着寇阳山的那伙匪盗盯了许久,只是碍于没有圣旨,他也不好跨境兴兵,只是没想到,这其中竟然还有固伦格的手笔。
“是以,愚兄此次前来,一共有三件事,”方正清道,“其一,代圣上问询——你可有反心?”
这话说来轻巧,却重逾千金。
顾振安空拳重重叩在心口处,眼神里一片肃然,连同他脸上略带着些不甚明显的纹路,在此时都显得深刻了起来:“圣上待臣如何,臣心里清楚,便是于太极宫中发誓此生不入长安——但终此一生,臣都是圣上的臣子,大乾的大将军,绝无反意。”
“若是想反,以圣上这些年对我的纵容,我何必等到如今?”顾振安道。
“好,”方正清垂眸思索一瞬,也不避讳顾少卿,“圣上使我给你带一句嘱托,他年景不多,怕是难以缓过今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