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9 章
即追着先前卫信而去。
苏青延拉了郑阳庚一把,朝他摇了摇头:“走罢,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确实,”方正清道,“走罢,边走边说。”
路过顾少卿时,方正清脚步一顿,看向这年近弱冠的年轻人,眼底满是复杂:“既是圣上所命,顾宁,你得记着回来路上,老夫与你打开天窗、推心置腹的那些话。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自己得心里有数……先帝待你无有不是、不公之处,莫要走了歧途。”
顾少卿退了一步,姿态恭谨:“方大人放心,为人臣,止于敬,忠于诚,守于信,是为恪守己道。”
“如此,甚好。”
话说到这里便也够了,方正清道:“走罢,诸位大人,今日回去,粮秣武备,调兵遣将……这么一番番安排下去,大家都还有的忙。”
群策殿的主人已然不在,他们这些人留在这里也没用。
然而待出了殿门,方正清却是伸手拦了拦身边这些老兄弟,不让他们各自散去:“莫急,我这方才回来,朝中如何却是两眼一抹黑,还得请诸位大人跟我好生说道说道。”
郑阳庚长叹口气:“还有什么好说的,今日这场面,已然不是第一次了。”
“老郑啊,”苏青延摇头,“圣上面前,你这态度软和一些,未尝不可。”
郑阳庚一甩袖子:“我这态度,还不够软和么,若是先帝在前……”
“若是先帝在前,哪里还有你强硬的余地,”方正清抖了抖衣摆,引着他们往显得空旷的廊道上走,与郑阳庚三人一身常服相比,他更显得风尘仆仆,一入城门连换衣服的功夫都没凑上,“只不过先帝强硬有强硬的本事,咱们这位强硬,则是有强硬的本钱。”
陈鹤清叹道:“疫病一起,云州边地人能有多少,约莫着,就能死上多少……药材终究不比粮食,一把粮,能养活一人,一把草药,却未必能拉回一人性命,可草药这东西,又哪里能有粮食那般储备充盈?”
“杯水车薪啊……”
苏青延慢声道:“杯水车薪也是水,只要能把这柴火打湿一点,那说不得就能拉回一人性命……我大乾立国,乃是以百姓为基。云州边关一开,久经动乱的钦州怕是难以顶用,而以草原游骑的速度,他们一日之内,便可将得了疫病的边民尸体抛出上百里。”
“到那时,民生凋零,人口不丰,此举又与挖了我大乾国基有什么区别?那时候,才是空有药方,却难为无米之炊,”苏青延长叹一声,“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为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但危极之地,不在云州,而在朝堂,”方正清将话题扯了回来,“不过半年时间,朝中如何竟能君臣离心至此,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先前在正阳街上,那传召太监姿态虽高,但所说之言话里话外,未尝不是一种提点,”方正清慢悠悠地说着,抬头看时,却见天边一轮红日徐徐西落,染得云中一片火红,“按惯例,钦差归京,须得次日复旨述职,陈奏御前。然而今日正阳街上碰见那传召太监,却是直言圣上有请,还要派了人去追带兵回营的顾宁……”
“以这前后脚的功夫,足见圣上消息之灵通,”方正清一顿,看向郑阳庚,“而以这般灵通的消息渠道,圣上想知道什么查不出来?”
“此番召集我等,无非,就是要咱们表个态,献个忠,毕竟,云州一事到底要如何处理,想必圣上心底早有腹案,是以先前鹤清欲要反驳上意时,青延兄才出言拦上一拦。”
苏青延一叹:“朝中武将数十人,除去枢密院之外,圣上所招皆是昔日追随先帝打过仗的老臣,唯有顾宁一人年纪轻轻却混迹其中……想来,钦州一行,顾宁多少有些东西入了圣上的眼。”
“圣上母家积弱,又是扶不起的阿斗,是以朝中无人可依,无人可用。但先前借着国库失银一案,圣上杀得人头滚滚,朝中官位空置,我等身上身兼数职,一时分身乏术。”苏青延拍了拍郑阳庚的肩膀,语气里带着些许感叹,“是以圣上加开恩科,取中了不少人,安排进各处,为我等分担一二。”
“如今,他们尚还是新人,诸多事务还未能完全上手,需要我等指点一二,而待他们上手了这些公务,能独挡一面之时,便是我等致仕之日,”苏青延道,“你身为首辅,身上压得担子最重,圣上又三天两头罢了早朝……不过当局者迷罢了。”
郑阳庚沉默着,半晌,脸上露出些许苦涩:“罢了……斯人已逝,一朝(chao)天子一朝(chao)臣,活人有自己的想法,又哪里是……能争得过的?”
“……但顾宁,”郑阳庚道,“圣上临终之前,再三告诫于我,对他需多加防备,可我想不通,他到底有什么值得圣……先帝这般注意提防的原因。”
方正清眉心一跳,却是与陈鹤清对上了个眼神。
“无妨,顾宁此人算是可用。顾大将军那边,我已然当面问过,绝无反意……况且如今,又不知到底是个什么境地,说不得,就怕这一遭熬不过来,”方正清道,“先帝这么多年来,把这事埋在自己心底埋了这么多年,未尝不是想让这事随着他一道埋入帝陵,再不见天日。”
“你我,着实没有深究的必要。”
“坊间流言,说顾宁乃是顾夫人与先帝之子……这捕风捉影之言,有些时候,着实让人心底摸不着底。”郑阳庚摇头苦笑。
方正清一口咬定:“绝无此事。郑兄,郑首辅——你身为一朝首辅,如何能信这等坊间捕风捉影之言?”
“哦?”郑阳庚笼袖而立,双手交握,“看来,咱们这儿还有一个知晓内情的。”
“正澜,不如,仔细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