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子规渡（三）
卫朝荣没反应过来, 灵识戒已经被 申少扬塞到了曲砚浓的手里，他 无时无刻不凝视着那一头的天光，猝不及防地撞入她的目光, 哪怕 明知她只能望见漆黑的戒指，他也依然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他没想到申少扬会这么做, 也没想到再次直面的一刻来得这么猝不及防。 曲砚浓也没想到。 不耐, 垂眸望着掌心的漆黑戒指，底闪过一瞬的讶异。 漆黑的戒指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没有一点动静。 她地望着那枚戒指半晌, 轻嗤一声，倏尔收拢五指, 把它握在掌心, 抬眸望向申少扬，神色冷淡乖张，“劝我什么？” 申少扬本就是下意识的反应，谁料到前辈一点动静也没有, 反倒是他挨曲仙君大为不善的一, 只得讪讪地挠头, “您不是说过吗？我是出来游历的, 排队……怎么不算是游历的一部呢？” 他怪有使命感的。 曲砚浓从来不觉得她朝令夕改是什么不对的事，她依旧虚虚地拢着手中的戒指, 目光若有似无地望着申少扬，一言不发。 她不说话, 自然有一股沉凝的威严，迫得人不敢抬和她对视, 无遁形。 申少扬被她看得头皮发炸，攥着衣角, 浑绷紧，站得笔直。 富泱、祝灵犀和戚枫察觉到她那沉默的威势，其曲仙君只是忽然不说话，周遭却好像是突然被人罩上一个透明的灯罩，一切细小的动静都让人心惊。 就连前前后后排着队的修士也感受到一丝不必灵气就能让人惊心动魄的威慑，神色中带着一点惊恐，来偏转着头，想要找寻这威慑的来由。 这不止是申少扬着急，祝灵犀三人也有些慌张：周天宝鉴把他的神貌全都映照出来，尤其是曲仙君，整个五域都对她感到好奇，难保这些排队的修士里没有哪个刚看阆风之会，一认出仙君。 单纯只是认出来倒也好，可要是有不识趣的修士凑过来，惹怒仙君怎么办？ 曲砚浓犹然没有动静，仿佛是看不见周遭修士一点点聚在她上的惊疑目光。 她神色冷淡，臭着一张脸，活像是有人都欠她千上万的清静钞。 卫朝荣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涩，又有点想笑。 她的耐心一向欠佳，从来没好过，有脾气就发脾气，几乎从没学过“忍耐”这两个字，无论是谁让她不高兴，她都要夹枪带棒地敬。 那么自我，活得神采飞扬，半点也不做作矫饰。 其她有时候脾气和小孩子一样，执拗得可怕，但恶意坏心算来不多，倘若顺着她的意思来，温言安抚几句，她就能转嗔为喜，笑吟吟地说话。 可他那时候不懂。 他在牧山宗练那么多年的刀，心无旁骛，没学过其他任一种手段，却在刀法上一日千里，牧山宗那么多同门，没一个是他一合之敌，连当时是上清宗长老的夏枕玉也一看中他的天资。 卫朝荣当那么多年无人争锋的天才，也只有锋芒锐不可当才能让人关注他，他用尽力气势不可阻地闯到她的旁。 他针锋相对过、笑里藏刀过、勾心斗角过，像两块磁石严丝合缝地紧紧贴在一，被交织的爱恨勾连。 卫朝荣从来没后悔过他的每一次相遇，这段风月故事不容半点删节，倘或错过任一次针锋相对，他都唯恐走不到最后一程。 可有时候，在乾坤冢里孑然一、无朝无暮的日子里，他总是忍不住地想，如果他再多顺着她一点就好。 她就是那么个脾气，有时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不高兴，心里憋着不痛快，只要他态度鲜明地顺着她，把她心里的无名火浇灭，她也就又笑盈盈来。 可他那时不懂。 笨拙舌，痴头傻脑，只是隐隐觉得他情浓后，她好像常常欢喜，又常常失落，他说话不如不说。 在幽晦无光的冥渊下孤一人诘这么多年，他时常生出一种不切际的浮想，如果从前他能明、如果他有机会弥补就好。 如果他有机会…… 漆黑灵动的触手从灵识戒里悄然伸出来，被圈在掌心里，他操纵着触手，一下一下地轻轻蹭着她的掌心，从她微松的指缝里挤出去。 曲砚浓掌心一阵发痒。 她皱着眉头，面无表情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望见那细小的触手如一团乱絮，从漆黑戒指中生出来，少说有二三十条，看上去冷冰冰的，有种黑金般的沉冷光泽，此刻却蜷曲在一，握拢她的手。 其中一条触手在她掌心打个旋，浅浅地书写：“若是在不高兴，就让上清宗为你专门开辟一条航路，往后都备一艘空置的银脊舰船，等你想用的时候再启用。” 曲砚浓盯着掌心的那条触手看半晌：他不是困在戒指里一千年？怎么说银脊舰船、舰船航路这么顺？ 她以为残魂在戒指里憋那么久，出来后发现改天换地，应当极度不适应才对。 ——他到底是不是卫朝荣？ 她总是不确，她也不知道在她的心里，卫朝荣若能见到一千年后的五域，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他性子那么执拗，能接受这换人间的世界吗？ “你知道银脊舰船？”她轻嗤一声，“闷在戒指里这么多年，倒是学得很快，我以为你会是个老古板，一惊一乍地接受不当今的五域。” 卫朝荣不明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题，“你覆灭魔门，一千年不是一弹指，一切当然都会跟着变，我接触不到界则罢，既然接触，当然是我适应当今之世，没有当今之世来适应我的。” 曲砚浓瞪着掌心的触手。 说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