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古碧涵冷秋（7）
了空取来签筒，妙吟向那光明神女作虔诚拜了几拜，便敷衍地摇着签筒，摇了好一会儿，才掉了一支木签，不待妙吟去检，了空已体贴地蹲下替妙吟检起，正被妙吟瞥见了空的脖子处隐隐有一块红色图腾，像是烧伤的疤痕，又像一朵红色祥云挂在桥上。
了空抬身凝神解签，妙吟一双眼珠子便称机在薄纱后四处查看，无意间抬头，却见大殿穹顶上的藻井正画着神女最终取得胜利，头戴宝冠，安坐于九重天上，巨人和一众仙女紧列下首，而众魔鬼则背对着观众敬服地拜俯于地。
妙吟不由轻轻掀开纱帘，盯着藻井上细看，忽然那藻井上的世界活了起来， 祥云滚滚流动，如波涛汹涌，光明神女敛了笑容，严肃地向妙吟侧过脸来，那巨人和众仙女，甚至是众魔也跟着一起向妙郎看来，在那众魔中有一张熟悉而阴冷的鬼脸也向妙郎恶狠狠地瞪着妙吟，尘封多年的往事骤然打开，一个男人瘦得仿佛地狱的恶鬼，布满血丝的眼珠凶暴而机械地转动着，一只枯手握紧犹滴着血珠的尖刀，对着妙吟咆哮着冲过来。
可怕的画面一闪而逝。
妙吟陡然一惊，一下子警醒过来，往后退了一步。
妙吟只觉气闷，索性撩开围纱拼命喘息，露出精致的玉容，了空略扫了一眼，便得体地后退一步，垂首道：“施主面色不好，不如到后殿歇息一二如何？“
“
无妨，“妙吟作西子捧心状，害怕地指着壁画：“这些魔鬼好生可怕，还有这巨人，竟像奴家昨夜作的梦境。“
了空眼中眸光一闪，面色起了波澜：“这位施主竟能梦见巨灵神助玄女打败魔族，想是有大福报了。“
妙吟正想再问，了空却指着签说：“施主抽到的签不甚好。”
妙吟接过一看，却见那签上刻着两行朱砂：“枯木难逢春，铁树不开花，孤星泪尽偿，冷月照白霜。”
了空眼神中竟有了一丝怜悯，叹道：“看签上所示，施主恐是姻缘受阻，情路坎坷，又兼贫道观女施主相貌虽美，眉宇之间却显清愁，看施主掌纹凶险，想是少时后颠沛流离，险遭亲人屠戮，后又饱受皮肉之苦，您的命盘异于常人。”
妙吟一怔，暗想难道莫非这道长也同我们内卫一般，从小便学习识人之术，还是当真开了天眼神机妙算？假作蹙眉道：“道长真乃神人，奴家确从小父母双亡尝尽百苦，长大成人却依然灾病不断，无法如约嫁给从小订下的夫婿，夫家自是颇有微词，要解除婚约，“妙吟催动泪腺，取出沾了幻药的丝绢，轻拭泪珠，悲伤道：”上月有算命先生点化，说只要见到一个像巨灵神一般的道长，小女子的厄运便可解，不想当夜奴家梦中便见到了巨灵神，同这壁画里的巨灵神甚为相似，他在梦中剑指西方，点化奴家，奴家醒来便同邻
家嫂嫂聊起此事，这才发现竟有星云观之所在，也巧了，正听人说星云观中便有这样一位道长，奴家这才冒然前来，还请道长告罪。“
了空激动起来：“此处果然有神机，女施主所说的女灵神一般的道长，恐是我们这里的了默道长，他个子奇伟，又擅作画， 这里的壁画的藻井全是他所作，兴许真能如女施主所言，为女施主消灾去厄。“
“只是……”
“道长但讲无妨。“
了空叹道：“了默师兄不幸于十年前遭遇大火，伤了面容和身体，恐扰了众香客，便一直在内观作画兼修行，轻易不见人，施主还是作罢吧。”
“这是奴家所有的家当了，“妙吟央了半天，轻轻巧巧地将二两碎银子塞到了空手中，围纱露出一半俏脸，水眸含泪，似万般娇弱无依地仰赖智清，水葱般的指腹颤抖着，无意中轻触了空的手掌心，清纯中无限勾逗，娇泣道：“还请道长通融，奴家只要远远见上一见，若能化解奴家的劫难，也是您的功德一件。”
妙吟向来自负貌美赛女子，从小研习如何摄夺人心，自从开脸扑食便跟随黑寡妇，早就暗存取代之心，更是暗中苦练欢喜秘术，又兼雌雄难辩，混然天成一种特殊的风流媚态，可谓勾魂摄魄。以往扑食也曾色诱某些失德的修道之人，无论僧道，无论男女，尽皆中招，是故为重火堂屡立战功，就连内卫统领
使银王也对其赞赏有嘉，曾亲赐花名：猎手。
果然，了空清明的眼神起了波动，闪过异色，他慢慢地握住妙吟的手，细细查看掌心，眼神迷离。
妙吟暗中窃喜，可是却假作娇羞地低下头，看似泣不成声，却向那了空更近一步。
可了空却只是将那二两碎银子塞回妙郎掌心之中，便放开了妙吟的柔夷，守礼地后退一步，满目慈悲道：“方才无意间探到施主往事，竟不想如此悲惨，施主历经坎坷，一生受制于人，却仍一心向道，良善如旧，贫道感偑，岂可再受您供奉，那便要折损功德了。“
妙吟怔怔地看着了空，心中闪过异样，只觉眼前人真似那些香客所言，如真神转世，竟可看透人心。不由后退一步，恢复了清明。
了空掐指一算，一刷拂尘，点头道：“贫道方才在心中悄悄演算天机，许是女施主与鄙观有缘，还请施主随贫道来，只是女施主万万记得，待贫道引您到千波池畔，只可站在定波桥上远观，万万不可踏入有赤砂之地的院子，更不可近面对视了默师兄，若打扰了他的真修，就怕会折了您的福份，甚为您带来厄运。“
妙吟激动点头，暗想既然道观要如此严防这了默，必是武功高强，心智难以控制，心中更是笃定此人同罗刹妖一案脱不了干系，那这了空和星云观岂不是窝藏罪犯？也许于家小千金还活着，正在此谷中。
妙
郎跟着了空，穿过一进院，厢房处人声嘈杂，妙郎伸头望去，却见有很多小道士正忙着跑进跑出，照顾一些老弱病残之人。
了空满面慈悲地叹道：“这些都是以往在涵碧谷流浪的贫苦百姓，无家可归，有些身染重病，还未故去便被亲人扔到此地废坑。“
妙郎赞道：“道长果然慈悲。”
了空的眼中一片清明道：“所谓善缘证果，这些施主即与星云观即有善缘，鄙观请他们进来修整一番，乃我修道之人的功德。”
妙吟有心想再套那了空的话，可了空却不再同妙郎交谈，在前头只越走越快，妙吟警惕地紧跟于后，不时四看，随手扔下内卫神兽可追踪的彩砂。
二人这便进入三进院，眼前迎来一处烟波浩淼的莲湖，二延河边行走，人烟渐少，颂经之声湮在淡淡的水烟之中，波光粼粼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