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庞鸿羽见到了那位被狄二娘称为义父的老汉，怎么说呢，有一点超出他短暂人生的理解范围了。在他见过的人里面，大部分不说年轻貌美吧，至少也算得上是精神奕奕。
这也就导致了他判断别人年龄的方式在外面其实并不适用，因劳作和穷困显得衰老的狄父狄母实际年纪应该和庞大伯差不多，但是庞鸿羽的第一反应却认为他们和自己的爷爷奶奶差不多。
而眼前这位老汉，就更加超出了庞鸿羽认知了，他从没有见到衰老成这样的人。既然狄二娘认他为义父，想必他的年纪也不会太大，可是皱纹、老人斑和银发早早的就爬上了这具散发着衰朽气息的身体上。他就这么静静的躺在床上，让人疑心他是否还活着。
来这里之前的雄心壮志好像蒙上了一层灰色的阴影，庞鸿羽小声的道过谢之后缩到了宁祁的身后，有些怯生生的看着狄二娘给老汉擦身。那具身体干瘪、枯瘦，还生有难看的褥疮，这完全是庞鸿羽没有接触过的世界。
宁祁的表现倒是比庞鸿羽的好多了，毕竟不像庞鸿羽从小就被保护的很好，连外人都没有见过几次。她可是从还不会走的时候就被他爹娘抱着到处逛，等会走了更是什么犄角旮旯里都敢去的人。因此她倒是能态度平静的说上几句，关于老汉之前的勇气之举、关于狄二娘救了他们的事，还有最近关于狄二娘婚事的消息……
只可惜老汉对于宁祁和庞鸿羽的态度倒是非常一致，无论两个小孩儿说什么，他都一声不吭，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
宁祁倒也不生气，在外面到处溜达的时候她积攒了相当程度和老人家相处的经验。知道大部分这种久居病床的老人脾气都不会太好，感觉床上这个不是看在他们和狄二娘熟悉，看起来又身份不低的样子，他可能已经开口赶人了。
不过说话的对象没有一点反应也足够打消她的热情的了，何况老汉还做出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宁祁也懒得自讨没趣，便带着庞鸿羽出去抓外面不知道是不是被别人送来的公鸡了。
听到两个小孩儿出去的声音，老汉才睁眼，然后声音沉沉的对狄二娘说道：“你认识了贵人，这很好，一般的小混混都不会敢再找你的麻烦了。但是别太相信他们，也别离他们太近，谁知道现在斯文有礼的小孩儿后来会变成什么样。你对他们有救命之恩，却不可能靠着这份救命之恩过一辈子。”
对老汉来说，似乎说话也很累人，断断续续的说完上面这段话，房间里就只能听到他粗短浑浊的喘息声了。
狄二娘点点道：“我知道的，救人的时候我也没料到后来的事情，只能说好人有好报吧。本来我也没打算再联系他们了，有了宁妹妹和庞家送来的谢礼，我们家的情况好了很多，我觉得已经很够了。”
“那他们这是？”
“估计是有人看到我家收了他们两家不少谢礼吧，所以多了不少不知所谓的人上门求亲。有些我家不太好拒绝的，就干脆都避了出去，没想到我在外面遇上了宁妹妹，她想要帮忙，我也就让她放手帮忙了。”狄二娘想起当时的场景，还是觉得宁祁人小鬼大的模样还挺可爱的，最主要的是，她竟然真的做的不错。
“成亲啊……若是我的女儿活着，说不定也已经成了婚，有了孩子呢……”老汉似乎想起了他没能长大的女儿，眼里蓄起了些泪意。
狄二娘安抚的拍了拍老汉的手背，轻声说道：“您已经为姐姐报了仇了，她也一定不愿意您沉湎在伤痛之中的。”
老汉飘忽的视线落到了狄二娘身上，压抑的平静说道：“成亲啊，是女孩子一辈子的大事呢，可不能轻忽，你要想清楚了，一定要想清楚了。”
也许是想到他没来得及对女儿说的叮嘱，他声音带了些哽咽：“要选喜欢你的，你也喜欢的，家境不重要，但男方穷别傻补贴，富也不要往娘家搂钱，惹得人家不快，什么事都可以夫妻商量着来……”
……
宁祁抓鸡逗猫都是熟手，但挡不住有个庞鸿羽在旁边扯后腿。明明最开始是两个人在围堵小公鸡，结果没多久就变成了宁祁撵小公鸡，小公鸡撵庞鸿羽的场面。
等到狄二娘听到外面的尖笑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两人一鸡在院子里上蹿下跳，绕着空地边缘团团转。庞鸿羽是其中最狼狈的一个，他看起来似乎已经摔了好几次了，膝盖和手上都有泥土的痕迹。宁祁手上已经抓了几只小公鸡初见雏形的漂亮尾羽，但一直都没能控制住那只小公鸡。
因为她一要抓到它，它就开始朝庞鸿羽的身上飞。然后吓了一跳的庞鸿羽开始乱跑和摔倒的几率是一半一半，但无论是哪一种，都会让宁祁慢下来去扶一把，然后小公鸡就逃之夭夭了。
几轮之后，庞鸿羽没有那么害怕了，甚至还察觉到了一点乐趣，开始主动参与其中，并且开始搅混水。他会主动去抓小公鸡，跟在宁祁身边撵着小公鸡憨跑，害的宁祁不得不稍微放慢步伐，省的绊倒了他；等到小公鸡慌不择路朝他冲过来的时候，也会被小公鸡追的到处跑，然后一头撞到宁祁怀里，将她冲的一趔趄。
宁祁也把之前薅小公鸡尾羽做毽子的打算抛到了脑后，跟着一起傻跑傻乐起来。两个小孩子尖叫和笑声几乎是没停过，吵得本来在里面和义父说话说的心情低落的狄二娘都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小孩子的快乐朴实无华，但就是容易感染别人。
“呼呼喝，好了好了，我跑不动了。”庞鸿羽是最快体力耗尽的一个，毕竟他年龄小，又大病初愈，才从病床上下来没多久呢。
“哈，”宁祁也小喘了两下才平复了呼吸，她倒是笑到喘不过气的成分比较高，“不，不追了。其实做毽子的羽毛已经够了。说起来这样还挺好玩儿的，下次和姜勇见面的时候也试一试吧，不过那个时候要找个厉害些的才行，否则这种小公鸡几下就追到了。”
庞鸿羽已经找了个小板凳坐着了，他举起手积极响应道：“好啊，我可以问我娘要一个合适的，她什么都有！”
狄二娘一瞬间有点无语，她只听说过以前仙门贵族里会观看斗兽，看别人被妖兽追杀，怎么眼前这两个，还想自己被野兽追了呢？
她走近庞鸿羽，原本打算给他擦擦的，结果就看见他随手拍了两下，身上的土啊灰啊的就掉了下来，一点没有沾到身上了。她收起刚拿出来的手帕，暗自想到不愧是庞家的小公子，身上的衣服也这么不简单。
实际上，上次如果不是秦氏的匕首破除了庞鸿羽身上的所有防护，他当时也不会这么狼狈。毕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