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选对手
看法,居然是华而不实、徒有其表。
叶颀盯住自己的靴子尖,仿佛答案就藏在靴子里似的。他脸上汗涔涔的,在这个紧张的节骨眼,他想起的人居然是姚栩。
叶颀很想知道,如果是姚栩,他会怎么回答皇上。
皇上的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和煦,甚至善解人意地开解道:“朕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叶卿不必紧张。朕问得突然,你一时没有头绪也在所难免。”
“臣、臣无能,请皇上降罪!”
淡淡的日光透过窗纸洒进来,柔和地笼住暖阁里的这对君臣。叶颀躬身跪在地上,惊觉原来入了秋以后,连日光也是凉的。
皇上抿着唇竟然在笑,叫他平身后又冷不丁地问道:“叶卿,朕想知道,你觉得朕要废除经筵,是对还是错呢?”
本以为刚才的问题已是极难回答,没想到还有更要人命的在等着他。叶颀真是后悔自己起身太早,还不如一直跪着呢。
“皇上天纵英明,圣心决断必然有臣等所领悟不到的深意。臣不敢妄议圣裁。”他选了个最稳妥的回答。
“只是……”叶颀深深揖下去,“兹事体大,臣请皇上三思!”
直到皇上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叶颀这才觉得三魂六魄重新归位,整个人也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却在迈出暖阁时听到身后天子的一声轻叹:“一个两个都不赞成,罢了,罢了。”
一个两个?
还有谁也不赞成?
彼时的叶修撰只当皇上莫约还问了内阁的某位学士,今天瞧见姚栩展书摔倒后皇上送地毯的关切模样,他才突然间福至心灵,觉得那个人没准就是姚栩。
他越来越看不懂姚栩了。
誊录官怠工的时候,姚栩不仅自己不闻不问,还叫他也少管闲事,竟有些觉得他不识时务的意思。
而那日在明德宫,他看得出来,皇上虽然听了自己的劝,但心里还是因为没有人赞同废除经筵而感到不舒坦的。
姚栩难道会看不出来吗?
这样识时务的一个人,居然也会逆着皇上的心意进谏?
还是说,正因为有家世背景为姚栩撑腰,他才能无所忌惮地对着皇上畅所欲言?
还有何良,为什么姚栩日日在史馆里装聋作哑躲清闲,他却依然信誓旦旦地为了姚栩跟自己争论起来,坚称姚栩不是那种只求独善其身的人?
今日姚栩御前失仪,叶颀满以为皇上必然不会再眷顾于他,却没想到姚栩不但全身而退,还成了史馆众人新一轮追捧的对象——单看方才多少人追着他打听就知道了。
不过倒也不必太在意,姚栩根本就是在“人仗毯势”。而史馆里这些人,也只是如蝇逐臭而已。
姚栩最好一直在翰林院里默默无闻,而他叶颀一定会毫无保留、兢兢业业地奉献出自己的全部学识才干。等到三年后的考核,他会叫皇上知道,姚栩和叶颀,到底谁能够担负得起,天子对大彰的希冀。
叶颀很难去解释他为何偏偏对姚栩抱有如此强烈的胜负欲,但他已经察觉到,真正想把自己和姚栩放在一起比较的人,其实是皇上。
如今的自己正像是当年初出茅庐金榜题名的姚疏,姚栩年少沉静,反而更像现在的姚大学士。
皇上大约也不希望下一个姚疏还出自姚家吧?
叶颀攥紧了衣袖,他确信,自己没有猜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