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阿姨
老周走进班,不忘瞪一眼陆鸣,将新印好的试卷放在讲台上。
班上的人坐的七歪八扭,叽里咕噜地小声吃瓜。见老周进来,连忙噤声,端正坐姿,收敛笑意。
老周见邱添没往回走的意思,气得肝儿疼。偏头又往走廊里吼了一嗓子:“邱添,你聋了?”
邱添再回头,转角那个纤瘦的身影已经不见了。他胡乱抓了把碎发,不知是懊恼还是烦躁,抬步回了座位。
“咳咳咳”,班上安静下来,老周开口道:“学校变压器需要扩容,下午放假。”
放假的消息一出,班上闹哄哄的,乱成一团。半天的假期对苏中的孩子们来说太奢侈了,平时双周末才会放一个半天。
“砰砰砰——”老周见场面失控,忙抄起手边的戒尺敲着讲台,实木尺子和钢制讲台碰撞的声音尖锐刺耳,压下教室里的吵嚷声。
老周压着怒火说:“瞧你们这副没见过世面的德性,作业加张试卷。”说着,他顺手将讲台上那沓数学卷子分成三份,从前往后传。
“啊——”五十几号人拖着调子哀嚎。
“啊什么啊,再啊我那儿还有,李子梵······”还没等老周说完,大家吓得都噤了声。
老周没好气地说:“作业不多,给我好好写!明天早上我一个个查!”
“骗鬼呢。”不知道从谁嘴里冒出这么一句,老周刚降下去的火嗖的一下又窜了上来。
他一手握着戒尺,一手攥着多出来的卷子,站走道里扯着脖子喊:“谁,给我站出来,没人求你写,我现在就给你撕了。”
话音刚落,五十几颗人头攒动。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是没一个人自首。
隔壁班准点儿放学,走廊里传来吵嚷的人声,班上人个个儿坐如针毡,心里暗骂着多嘴的那号人,陆鸣一连打了几个喷嚏。
“行了,收拾东西赶紧滚,看见你们我就来火。”老周叹了口气,放下戒尺,随手拉过一张木凳,往班门口一坐。
有前车之鉴,谁也不敢再冒泡儿,教室里只剩大家收拾东西窸窸窣窣的声响。
林舒前脚刚跨出班门,老周的话从身侧传来,“林舒”,见她转过身,老周接着苦口婆心地说:“邱添数学很好,你多跟他请教请教学习方法。”
刚开学那会儿班里传飞了,邱添家跟老周有这样那样的关系。至于什么关系,版本太多,半真半假,谁也没关系个所以然来。
邱少爷命还挺好,老周一天到晚对他那叫一个左牵肠,右挂肚。
我······谁爱学谁学!反正数学跟狗学都不跟他学。
林舒清了清嗓子,声音放软,“嗯,好的老师。”
她满脑子只剩赶紧跑路,刚准备抬脚走人,又被老周叫住,“你也帮他看看语文试卷。”
呵,搁这儿等着呢,我又不是步步高点读机。
“我会的,老师。”林舒乖巧应下。
老周不忘贴心地嘱咐她,“快回家吧。”话音刚落,她点点头,转身拔腿就跑。
天知道,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婆婆妈妈,这么多事儿要交代。
学生们走得七七八八,平时吵嚷的校园难得安静下来。
林舒慢悠悠地在香樟树下的林荫道上晃着,远处不显眼的角落里有一高一矮两个身影。
觉得眼熟,她又往三点钟方向瞥了一眼。
邱添和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儿站在树下,女孩儿拉着他的胳膊说着什么。
哟呵,邱少爷的桃花债!
她一时竟不知道自己是该往前走,还是等会儿,顺道吃个瓜。林舒低头腕表上的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半,再不出去陈岚铁定要炸。
正午的太阳晒得人发慌,林舒硬着头皮往前走,假装没看见树下的两人。
女孩儿的声音很小,她什么也没听清。
八卦的热血被”十二点半“浇灭,林舒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她犯不着为身边这尊大佛的烂桃花儿得自己一身腥。
“林舒!”没走几步,邱添跟上来,林舒被堵在香樟树下。
“呃——”她挣扎着想离开,邱添一步也不让。
“你听见什么了?”
苏城夏末的天仍是热的,少年穿着蓝白色的短袖校服,汗打湿了额前细碎的刘海,他笑里带着少年气,那双清亮的眸子却叫嚣着不爽。
林舒移过视线,“我什么也没听见。”
邱添皱了皱眉,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管他呢,逃命要紧。
见他让开路,林舒头也不回直往前奔。
“添哥——我······”身旁的女孩儿再次开口,还没等她说完,邱添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行了,我送你回家。”说完也不等人回答,径自往校门口走去。
刚出校门,林舒看见校门口唯一停着的白色轿车愣了愣,车里的人冲她招手。
难得陈岚来接她,陈岚和她名字一样,天天忙得跟个陀螺似的。她的性格很强势,向来和林舒不对付。林舒偏又一身反骨,总陈岚、陈岚的叫。
“蜗牛爬得都比你快!”陈岚坐进车里叨叨个不停,“老周跟我谈话,耽搁了。”林舒不耐烦地敷衍道。
“周主任说啥了?”陈岚向来这样,老师说的话,屁都是香的,她当然不想错过。
“没什么。”后视镜里瞥见供着的“活神仙”垮着张脸,陈岚没再吱声儿。
陈岚在前面开车,“舒舒,肖姗。”说着把手机向后递。
“喂?舒,看电影吗?”林舒接过陈岚的手机,肖姗的声音从听筒那头传入耳朵。
“什么时候,几点?”林舒笑笑。
“下午两点场,老地方。”
世界上或许真有那样一个和你灵魂高度契合的人,懂你所想,愿你所愿。
某种程度上,林舒很幸运,她很早就遇见了肖姗。
肖姗是个温婉的奇女子,优秀得叫人眼红。
在林舒眼里,她就像胡兰成提及张爱玲的那句“临水照花人”,美好得让人忍不住靠近。
一块儿瓜田和一位“临水照花人”很难想象她们是怎么玩到一块儿的,除了臭味相投四个字,大抵也没别的解释了。
陈岚在心里嘀咕着: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