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喏,这是留给你的。”罗迷莫斯将一只满盛着橘子果酱的小玻璃罐递给伊尔法林。
伊尔法林接过来,没有马上道谢,而是先拧开罐子用指头轻沾了一下,然后放进嘴里。
不同于草莓或者蜜桃果酱那样纯粹的甜腻味道,舌尖上逐渐漾开的是一种偏酸的橘子香味。
“这是专门送给我的?”他问。
“不然呢?”
“我的意思是……”伊尔法林沉默了一会儿,下面的话好像难以启齿般在他舌尖上滚动了几圈,最后问出口的却是一句莫名其妙的问题,“格洛芬德尔喜欢酸一些的橘子是吗?”
只要罗迷莫斯点点头,他就可以继续自欺欺人下去。但对方轻轻巧巧地笑道:“没有啊,大部分人当然还是更喜欢正当季熟透的水果吧?”
这句话背后隐含的意思让伊尔法林一阵战栗。
没错,理论上来讲,他应该摒弃一切属于他自己的感情,习惯,喜好。但很多时候伊尔法林都不得不无奈地承认:他只是个凡人。今天的他被过去的自己塑造而成,也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过往的底色。
伊尔法林是那种从很小的时候就被人评价为怪小孩的孩子,理由是他从懂事起,就和他的父母不怎么亲密。他很省心,会听从父母的每一句话,却从不曾对他们提出任何要求或期待。
伊尔法林的父母大部分时候对此都非常满意,但偶尔在他们心情极好时也会抱怨他为什么不像其他孩子一样懂得撒娇。
伊尔法林不理解他们为什么这么说,他见过哥哥和姐姐曾经去向父母撒娇讨要糖果或早安吻的场景,几乎每一次都会被满口酒气的父亲或烦躁不已的母亲一巴掌拍开,即使是母亲看似最疼爱的小弟,也只是让人牙子多出了十几枚铜板的价格便松口卖出去了。
在伊尔法林七岁那年,他和他的兄弟姐妹们一样被兑现了他们对于这个家庭的最大价值,因为卖相漂亮,伊尔法林的价格比之前的任何一个孩子卖出的价格都高,他的父母喜上眉梢,只顾着数钱,都没有再看一眼被拉上车的儿子。
伊尔法林在马车拐了一个弯,彻底离开那个勉强能被称作家的贫民窟时到底还是哭了,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明明自从能记清事情起,他就知道这天迟早会来,并一直为此等待着,当他被母亲叫过去看到父亲正和门口的陌生人谈价时,他脑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还是“总算轮到我了”。
在伊尔法林七岁那年,他和他的兄弟姐妹们一样,兑现了他们对于这个家庭的最大价值,因为卖相漂亮,伊尔法林比之前的任何一个孩子卖出的价格都高,他的父母喜上眉梢,只顾着数钱,都没有再看一眼被拉上车的儿子。
伊尔法林在马车拐了一个弯,彻底离开那个勉强能被称作家的贫民窟时到底还是哭了,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明明自从能记清事情起,他就知道这天迟早会来,并一直为此等待着,当他被母亲叫过去看到父亲正和门口的陌生人谈价时,他脑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还是“总算轮到我了”。
高价买下伊尔法林的人是一个富商的女儿,一位养尊处优,嚣张跋扈的大小姐,同时也是一个疯狂戏剧爱好者,甚至不满足于仅仅去剧院看戏,而是在家中组建了自己的小戏班子,伊尔法林被选中买回来就是因为大小姐的家庭小剧组里恰好缺一个男孩的角色无人出演。
某种角度上,被大小姐买下对伊尔法林来说是一件幸运的事,在吃穿上大小姐从不苛待下人,也不用他做什么重体力活,伊尔法林还在这里学会了认字识谱,唱歌跳舞,如果他能表现得让主人满意,得到的奖励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不过让大小姐满意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有关戏剧表演的事上,大小姐有着堪称偏执的控制欲和完美主义,对不合她意的人惩罚起来也绝不手软。曾经有一个设定中相貌丑陋的角色,仅仅因为演员在大小姐的耐心丧失殆尽前仍未表演出她认为那角色应该有的自卑感,就用刚刚从烧着的炉子里取出的烧火棍直接一棍扫在了那人的脸上。
伊尔法林一开始也在大小姐手下吃足了苦头,他因为忘记台词、念台词时不够有感情、有感情但大小姐觉得感情不对等等原因,不知道挨了多少鞭子,关了多少次禁闭。不过他算是命大,虽然好几次因为伤口发炎或受凉等原因发起高烧,但每次都奇迹般地康复了。而他距离死亡最近的那一次,却是几只猫引起的。
事情的始末说起来倒也很简单,伊尔法林那次被安排了一个需要与猫直接接触的角色,而他本人不巧对猫毛过敏,因此伊尔法林找到大小姐,希望自己能不出演这次的戏,或至少换个不用直接去抱猫的角色。
但大小姐只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话:“你克服一下。”
“我、我应该克服不了。”伊尔法林结结巴巴地说,“我小时候摸过一次猫,就那一下,我就开始打喷嚏,到了晚上胳膊还长了好多疹子……”
“你怎么确定那次是因为猫毛你才过敏的?也许是你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或者就是因为你呼吸了太多你们那个破烂地方的空气。”大小姐打断了他,“就算真的是对猫过敏,你就不能忍一忍吗?”
“可是我听说,还有因为过敏死人的例子。”伊尔法林说,他大着胆子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我死了的话,以后就没人演戏给您看了。”
他这句话没有如愿起到应有的效果,相反,大小姐盯着他看了几秒,露出一个冷酷又不屑的微笑:“你在威胁我?”
伊尔法林被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佣捆在了一张椅子上,大小姐抱着一只洁白的长毛猫,高高在上地站在他面前。
“听好了。”她言简意赅道,“你没有你自己以为的那么重要,你害怕什么,不想演什么,还是对什么东西过敏,我都无所谓;说老实话,我根本就不在乎你本人什么样,你只需要照着我安排给你的角色好好演。如果你演不了,我就换别人,就这么简单。现在,我们来看看,你是真的会因为几根猫毛就死了,还是在找借口偷懒耍滑。我希望是前者,因为如果不是,你就死定了。”
她把手里抱着的那只猫扔在伊尔法林腿上,就那么转身走了,只把伊尔法林独自一人和另外十几只猫锁在了那间小屋子里。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伊尔法林有些记不清了,他唯一还能想起的是自己在一团团瘙痒又高热的毛团中旋转,漂浮,几近窒息。他的灵魂似乎一度出窍,独立地漂浮在空中,打量着下面算是属于他的身体,就像在打量一件本不应该出现在世界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