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扑通一声，继春红突然跪下了。她抓着商愿的裤腿，抬起头来。

商愿这才看见她脖子上一圈暗红色淤痕，像电视里演的被人用力掐脖子后的痕迹。触目惊心地让人骇然。

她赶紧扭过头，避免看到那瘢痕。

继春红的眼泪啪嗒啪嗒往外掉：“以前都是我的错，我知道你爸爸恨你妈，他恨你妈悄悄立遗嘱把公司都给你。我挑唆他，让他也恨你，好把公司给铭铭。”

商愿痛苦地闭上眼睛。

原来一直以来她的感觉都没错。她爸恨着她妈，恨她竟然敢不原谅他出轨，恨她竟然敢反抗，想抢公司。

可是继春红有一点搞错了。

商承业怎么可能因为一个人的挑唆而恨谁。他从头到尾就是自发地恨商愿，恨她跟汤盛一样敢反抗，不仅反抗，还可以名正言顺夺走属于他的一切。

回忆涌来，心里无法控制地抽痛。

“公司股份真要卖出去，不止一亿的，对不对？你给我这笔钱，我保证这辈子都不会再打扰你。”继春红跌坐在地上，紧紧抓着商愿的裤腿，像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她哭得眼睛又红又肿：“我求求你。”

商愿不说话。

继春红哭个不停：“你要什么条件我都答应，继祖……”她像突然找到了突破口，手上用力，拽着商愿的裤子，抬起头，急促而期待地问：“我把继祖的姓改掉，不姓商了好不好？”

“我不在乎。”

“那……”继春红也不知道还能拿出什么筹码，只能一再重复：“我求求你……求求你……”猛然间，她掏出手机：“我给你看，铭铭真的被抓走了啊……”

商愿用力挣脱她的双手，往外走两步，像要避开她：“你真想救他就去报警。找我是没用的，继春红，我和你没关系，和杨铭也没关系，我不可能违法搞钱帮他！”

这话像骤然而至的刀锋，继春红停止抽噎。她抬起眼睛，死死盯着商愿。突然起身，弯着腰朝商愿猛冲而来：“你怎么这么冷血！我跟你爸爸结婚这么多年，你一点情分也不讲！你有那么多东西，帮帮我们怎么了？！”

商愿被撞得踉跄，后退中抓住旁边的树干才没倒下。可是掌心、手臂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

她低头一看，见从手掌到臂弯，哗啦出好几道口子，皮肉翻出来，狰狞凸出。她嘴里嘶嘶呼气，收回手抱在胸前。

继春红直起身子，凶神恶煞地冲到她面前，一把揪住她的衣领，指着墓碑：“你现在有脸来上坟了？！要不是你，你妈会死？！”

商愿觉得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全都凝结，经络伸出传来激将爆裂般的疼痛。心脏揪起来，让她开始发颤。

就在她紧咬牙关的那一刻，后背突然一热。像是有人将她装进怀里。

接着温热的手掌挡住她的耳朵。

她转头，读出常钦的嘴型：“我们走。”

可是在商愿起身的一刹那，她一直戴在脖子上的项链摔在了地上。她赶紧跪下来，去地上捡。可能是手太抖，抓细碎的链条时怎么也抓不准。

常钦见状立马蹲下来，从灰尘和土里捡起褪色的银色项链和坠子，一齐放进商愿手里。

他从没想到，商愿会这么在意这条不值钱的项链。

继春红绝望的叫骂从他们背后砸过来：“你不问问她做过什么？你对她好，早晚有一天像她的死鬼妈一样，死了都不知道找谁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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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车里，商愿像一个强撑的木偶，扣好安全带。直视前方。

她不知道车子何时发动，也似乎看不见旁边的人，听不见外面的声音。

脑子里似乎来来回回只有一句话在盘旋轰鸣：

如果不是你，你妈怎么会死？！

她忍不住开始颤抖。

双手紧握成拳，又尽力放开。

眼睛闭上，再睁开。

十年了。

十年来一直压在她的心头，让她不敢细想，不敢回忆，不敢碰触的真相。

如果不是她，她妈怎么会死？

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因为她的背刺而死。

常钦似乎在目不斜视地开车，可是当商愿的眼泪砸下来的时候，他及时停下车。车轮和地面剧烈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商愿。”他伸手，握住她撑在座位上的手。

商愿身体僵直，一动不动。只有眼泪，不断线地往下滚。

她如木偶般开口：“我不想在这儿。”

常钦的目光从她抽回的手一路蜿蜒到她的脸。脸上每一寸都是绷紧的，隐忍得让人难过。

他收回手，压下好奇、心疼，柔声说：“我们回家。”

————

停好车，两人走到门口。门一打开，商愿一语不发地换鞋。

常钦见她眼泪虽然止住了，情绪却一点也没好转。

他是一点也不相信会有人害死另外一个人这种事情的，可是不知道前因后果，连安慰都无从下手。

商愿径直往楼上走。

他跟在后面。

到门口时，商愿握住门把手，终于转过身来：“常钦，今晚我想一个人待着。”

……

“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