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从窗外看见本丸的灯点起来了，热闹却被阻隔在外。

于是你走到门外静静站了一会儿，感到安静也是难得可贵的。

秋天的风开始变冷，你缩回房内，关窗点灯。桌上的笔记被你翻开一页，扉页被融融的灯光晒成暖黄色。

这本笔记毕竟不是你的，不小心翻开了扉页也应该出于对其主人的尊重而合上。可是，笔记的主人好像并不这么想。她写道：“别辜负这奇妙的缘分吧。翻开了第一页，就继续看下去。人在文学里一定要坦诚，我从不在坦露自己时露怯。”

你隐约猜到了这本笔记的主人。

正常而言，你本对笔记的内容充满好奇，得到了笔记主人的默许，此时便可欣然阅览。

可你实在摸不清自己的心思，几番站起又坐下。

最后，你还是关上了笔记，长长地呼气——你才不要一个人呆在楼上。你这样想着，便一鼓作气关了灯，锁了门，不穿鞋往楼下跑。

你要去干什么呢？

你也不知道。

但你决意不要一个人呆着。你要笑，你要热闹，你要快乐的活着，你要他们也一样。

你气喘吁吁地站在纸拉门前。跑下来并不是很累，你却觉得心跳得过于激烈。

房内的短刀察觉到了外面有人，疑惑地走上前来，慢吞吞地拉开门。

“青江殿你今天真——”

开门的短刀咽下了后半句话，整个人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他愣在门口，支吾了好半天，才清楚将语句清楚地吐出：“是审神者大人啊。”

你看着他歪了歪头，金发柔顺地垂落。

“您有什么事吗？”他问得有些不客气。

“啊，我。”你的心跳渐渐平缓下来，猛地被风一吹，便像是凭空被泼了一盆冷水。

那一时冲动而想出的，自负的理由，一被摊开在阳光下就开始散发出烧焦的气味。

刚刚因激动褪去的红晕此时又因为那些不可言语的心思而迅速侵占了整张脸庞。

“我，我……”你尴尬地站着。

“审神者大人是来找我的吗？”笑面青江不知何时来到了你的身后，笑着看着你，“嘛，想染上我的颜色吗？”

你还没有什么反应，对面的短刀已经气鼓鼓地看向他：“青江殿！”

“请您别再说这样的话。”长谷部走过来安抚生气的短刀。

很少有人能对着这振长谷部那双眼睛生气。

他的眼神总是真挚而热枕，眼光平静而柔和。

难得可贵的是，其他长谷部那些冲动而外放的热情和毫不掩饰的好恶全被他深深收敛，仅仅能在他偶尔攥起的手，与寻常不同的步率中窥得一二。

就像现在这样。

他安抚好了短刀，带着无奈和担忧关照完胁差，然后滴水不露地朝你鞠躬，询问你的来意。

你还没有想好借口。

在你与烛台切谈过之后，你就已经清楚地明白了这并不是什么为你而开的欢迎会。

你已经成年了，也出来工作了两年，那些潜在言语里的话你都明白。

所以，你是为什么要跑下来，急急忙忙地站在门口吹着冷风，费尽心思想要找个借口去接近他们？

你的神色渐渐冷淡下来。

“没什么。”

你最后说。

其实你和他们也没什么可说。

你转身往楼上走去。

你走到一半才发现笑面青江跟了上来。

骤然发现自己的影子上冒出一个头还是有些恐怖。

还没等你惊叫出声，笑面青江就绕到你的身边，拉着你在走廊上坐了下来。

“姬君寂寞吗？”

他裸露出来的金色眸子看着远处。

你被吹来的冷风一激，不由得往后缩了缩，试图躲在他那不双宽厚的身影里。

他对你笑笑，主动往前坐了坐。

你才发现，他也不过穿了一身薄薄的运动外套。

墨绿色的长靴在月光下折射出冷光。

“姬君是觉得寂寞了吗？”

他继续问。

你摇摇头。

你以为他在调笑。

“姬君迟早会寂寞的。”他手撑在身后，绿色的长发微微垂荡着。

“本丸有多大呢？万屋又有多大呢？这一块不大的地方，已经被填满了，再没有多余的空隙。”

你不接他的话，甚至还微微偏过头去，但你没有离开。

“姬君迟早会寂寞。”他懒懒的说，“姬君又准备什么时候走呢？还是准备把我们彻底染上您的颜色？”

“那您寂寞了吗？”你学着他的语气，“阁下或许早就寂寞了吧。”

“啊。”他直起身子转过来看着你，“请不用担心。”

“对您来说，”他低着头看你，“我只是您的刀。”

你不适地往后退了两步。

感觉距离足够远了，才抬起头。

“我只是，”你抿抿唇，“喜欢热闹。”

他安静地看着你。

“虽然我是你们的审神者。”

“虽然你们也承认我是你们的审神者。”

“但是。”

你的情绪又忍不住波动起来。

“但是。”

你的眼角有些泛红。

“我有点寂寞。”

你把头埋进了臂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