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一期一振再次见到本丸这振三日月宗近的时候，不得不感叹物是人非。

当时他仓惶而狼狈，为自己无法逃脱像一把刀剑一般被交易贩卖的命运而痛哭。他在灯火旁哭湿了脸颊，近乎恳求。

“毛利才刚锻出来，她就要把他卖掉！”他充满痛苦地低吼，“这个月她卖掉了厚、后藤还有信浓……三日月，我没有办法，我什么也做不到……”

“现在到我了……退他们怎么办？”泪水沁满了他的眼睛，让人无法直视他的眸光，“他们练度低，出阵也没有收益，她会把他们回收掉！”

三日月把烛火挑得更亮，他端庄美丽的脸庞让他不似真人。他像一尊美丽昂贵的雕塑，色彩和褶皱都充满艺术家的遐思。

“我想你也知道我们的处境。”他开口，语调凝滞缓慢。

他微微偏头，发丝分毫不乱。

“你想把他们藏到我们这里，或许不会比回收更好。”

“但你们还活着。”一期一振说，“你看到了，你们的困境不会太久。过不了多久，你们的审神者就会傻乎乎地卸任离开。”

“她带着任务来，为了让你们空出来。你知道，三日月，这是她的任务，而我们是她的消遣和外快！”

“他们愿意忍耐，愿意供人取乐而不发一言？”三日月问。

泪痕已经干了，一期一振甚至显得冷漠，他近乎冷嘲地发出一声嗤笑。

“你们没有新人？”

“你是替你的兄弟在寻求保护。”三日月不为所动，“我也有要保护的人。”

“我承诺，只要我还活着——”

“我们不需要。”三日月止住他的话。

“在临走前。”他站起来，影子罩住大半的房间，“我会告诉你们，我知道的一切。”

“好极了。”

三日月掩唇一笑，他轻敲烛台，小夜左文字提着一个昏暗的灯笼从门外走进来。

“恕我不远送了。”

一期一振没想到，自己还能再见到这振三日月宗近。像两年前一样，他不得不见而且有求于人。

他这次回来没有任何的私心，他的心里充满了崇高而伟大的理想。他不止是一个请求者，更是一个说客。

他对自己的信仰怀有无比的自信，深知任何一个看透审神者的付丧神都无法拒绝。

他两手空空，没带任何礼品贿赂。他认为任何人都会为这种理想而无私地付出。

因为这种自信，他双眸闪亮，举止有度，风采极佳。

他们对立而坐，静默几乎没有生存空间。

“三日月，我感谢你的帮助。”他说，“但发生在我们身上的惨事还以不同形式，在无数的同伴身上发生。”

“我们都懂那种无力和痛苦，因为那些肆意妄为，罔顾理法的渣滓还在污浊我们的生存空间。”

“我们能去奢求一个恶棍的仁慈，一个罪犯的施舍吗？我们又为什么要束手就擒，任由他们践踏我们的尊严，摧毁我们的幸福？”

“这显然是不对的，不合常理的。我们应当享有我们的权利，应当得到合理合法的待遇。但是，总有人会为了他们低俗的趣味，把别人的惨事当作饭后的剧目。或者冷酷无情，对我们没有任何的善意。”

“肃清的时候到了！三日月！”他言辞恳切，“幸运会降临到每一个人头上，我们都会拥有一个善良宽容的审神者！”

三日月静静看着他。以一种人道的同情和宽容聆听他的鼓动。

他的眼神在告诉一期一振，他毫无激情，只是出于礼貌不打断他的发言。

一期一振的脸因为激动而微泛着红，然后这种急剧增长的情绪渐渐冷却下来。

“你在为谁做事？”三日月不急不缓地问，“谁让你来说服我？”

“我的信仰。”他答得很骄傲，理想主义的光辉在他身体里绽放，“时间不多了，三日月。”

“是啊。”三日月微微一笑，“四处都开始活动起来了。”

“你还是准备不动？”一期的脸上浮现些惋惜和挫败。

三日月轻轻吹了口茶叶。他不想回答的事情，谁也别想问出个苗头。

一期一振了然地点头。

他起身，这样的身影似乎与两年前重叠了。

只是，以前他求生，现在，他只求一死。

“恕不远送了。”

三日月遥遥举杯，对着夕阳，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