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娘们闹事
条路可走了,别的什么招数都不顶用了。连鬼都怕恶人,更别提他们这么一家子老实窝窝了。
“二婶子,真是不好意思,我说话确实欠考虑,我现在就给你赔不是,我现在就给你道个歉!”于是就满脸堆着诚恳无比的笑容,拱手作揖地向二娘们赔礼道歉并极其耐心地解释道,“俺达他这个人吧,你也知道的,平时可能记性也不大好,这两天家里不是又盖屋嘛,也可能是忙晕头了,所以忘了给你钱,实在是不好意思,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把这个钱拿着,好不好?”
“咱都是一个庄上的,你就多担待担待,行不行?”他影影绰绰地看见二娘们的脸有点变形了,也不知道是变歹毒了,还是变得更加歹毒了,于是继续低三下四地祈求道,“我也知道俺二叔二婶子家里根本就不差这点钱,不过事呢,确实得弄清楚才行,不能稀里糊涂的,不然的话这事搁谁身上都不清亮,是不是?”
“就是呀,俺大侄子唻,俺二哥刚才要是能早像你这样说话痛快的,这事不早就完了吗?”二娘们见他如此说,便不好再借题发挥了,她当然也是个识窍的人,于是就非常麻利地把那50块钱抢过去并掖在裤子布袋里,然后拉着长腔捏着假嗓子装腔作势地说道,“还至于浪费这么多无所谓的唾沫星子吗?”
“我说二嫂呀,你看见了吗?”趁势讥讽完道武之后,她又把脸转向春英刺挠道,“恁家大侄子到底是上过大学读过几年书喝过几年墨水的人,你看看,多明白世理啊,真是什么事一说就透,一点就明白,一眼就能看出来这里边到底是怎么回事,都不要我再多说……”
“俺大侄子确实是个好孩子,”她继续厚颜无耻地变换自如地黑脸红脸来回捣腾着唱,天生一个本乡本土锻炼出来的好演员, “嗯,就是明白事理懂大局,说话不那么肉头,也不认死理,有什么就说什么,不像有的人,醉死都不愿意认那壶酒钱……”
昏暗压抑的灯光下二娘们充满霸气地站在配房前面,有好几次想要从春英的影子里躲出去却都没能如愿,于是她只好把心思都用在尽情地表演着她的拿手好戏上面,丝毫都不在意桂卿一家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她凭借着当泼妇多年的实践经验早就预计到了眼前这一家子“熊窝囊废”根本就拿她毫无办法,就算是肚子里气死也只能干瞪眼罢了,实际上连一点有用的招都没有。在她脑子里甚至连怕张家的人以后会想办法报复她的心思都没有,因为她非常坚决地认为张家的人就算有那个想法,也断然干不出那个事来,他们一家人压根就不是干坏事的料。在她眼里一个人要是老实那就是无能,要是忍让那就是窝囊,要是宽容那就是没本事,她和她男人二狗蛋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而且从来就没怎么改变过。包括前边那个不是个熊东西的田麻子在内,其实骨子里也是这种人,他们一家人的血管里生生世世全都流淌着劣等恶狼的血液,和那种把自己的蛋下在别的鸟窝里,利用自己的蛋孵化时间短的优势,待小鸟一出生就把其他的鸟蛋推出窝的杜鹃一样邪恶至极。
二娘们在逍遥自在地大闹张家之后,终于趾高气扬地借着夜色的掩映滚蛋了。桂卿一家人等她走得很远很远了,这才敢长出一口气,慢慢地走到堂屋里坐下了,认认真真地考虑和琢磨起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和前因后果。教训还是得总结的,不能糊里糊涂地就这样完了。
“我觉得这个熊娘们来咱家找事的老根,”春英先开口道,她现在是最沉不住气,“还是因为咱没让田麻子干活,肯定是这么回事。恁没看傍黑晚田麻子说话的时候,那个一点都不平乎的劲头吗?我当时就觉得回来肯定没好事,果不其然,接着这个烂货就来了,中间连点空档都没留,真是欺负人欺负到顶了!”
“她要是因为这个事来找咱家麻烦的话,那也有点忒直接了吧?”桂卿犹豫着疑问道,因为他非常幼稚地觉得对方这么做连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未免太愚蠢了点,“噢,田麻子傍黑晚刚在咱一家人跟前褒贬完宫胖子,这连一个小时的时间都不到,他兄弟媳妇就来咱家挑事,这事你无论让谁想都显得忒不盖脚后跟了,就是演戏也演得忒假了。”
“哼,这样的人还要什么熊脸,”春英瞪着一双并不因为年龄渐长而失去半点风采的大眼睛恨恨不平地说道,“还问什么盖不盖脚后跟的事,她都已经习惯不当回事了。这个二娘们本来就不是个好角色,听说以前在她娘家当大闺女的时候名声就烂得不行了。”
“有个事小卿你可能还不知道,”她也是被二娘们刚才的所作所为气得不行了,窝囊火没地方发,所以才开始在孩子面前揭起对方的短来,“说起来这还是头两年夏天发生的事呢,那个时候你还上着学呢。你知道二娘们的对门邻居吧,就是顾世强家,那个长得五大三粗的和个四棱子碑一样的家伙。嗯,那天黑天刚喝完汤,哎,谁知道怎么弄的,他不死二娘们家的沙发上唻——”
“哦,还有这事?”桂卿睁大眼睛问道。
“就是呀,你说这样的事谁一辈子见过几回呀?”春英继续快意情仇地说道,也只有这样才能稍微出出心里的那口恶气,“所以说满庄子的人都觉得这个事忒蹊跷了,都怀疑这里边有事。不过呢,谁也说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当时的情况谁也没亲眼看见。按理说呢,人家好模四样的一个劳动力,说死就死她家堂屋的沙发上了,这种事搁谁身上还不得吓个半死啊?结果呢,我的个老天爷唻,人家二娘们一点都没慌,她就跟没事人似的大摇大摆地跑顾世强家,把他们一家人老的少的都了喊过去,让他们赶紧处理这事。”
“你不知道,”她又讲道,脸上带着些许畅快之意,“当时二狗蛋还没在家,他出去喝酒去了,等家里都闹翻天了,满屋满院子都是看热闹的人,他才被人家从酒桌上喊回来。哎呦,那个时候天还热着呢,我记得是快该掰棒子的时候了,嗯,对,就是那个时候。人家说当时顾世强身上还穿着个老大裤头子,套着个老红背心,脚上还趿拉个烂脱鞋呢,就那么直挺挺地死二娘们家的沙发上了。”
“不这不那的,一个劳动力就那么死了,顾世强家里的人就不怀疑吗?”桂卿不禁问道,他突然感觉浑身凉飕飕的,仿佛一具尚且温热的又大又长的男人尸体就躺在自己的身边,其随时准备着爬起来吓唬他一下,以派遣心中的无聊之意,“就算是人家不找事好吧,二娘们她自己能说得清这事吗?”
“哼,她二娘们是什么人!”道武冷笑了一声,道。
“哼,她?”春英咬牙切齿地鄙视道,觉得和这种烂人嫁在同一个村都嫌丢人显眼,“恶鬼见了她都得躲着走,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