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聊
什么大本事,用卖弄风骚的方式来换取各种好处,占点小便宜,多少还是情有可原的,咱也能理解,可是他一个大老爷们,站着比人高,睡倒比人长,整天把自己搞得妖里妖气的,你说这像什么话呀!”
“我有时候帮他干活,”他随后又发起牢骚来,看来憋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换气都换得有些费力,不似平常说话那样自如,“那也是叫他逼得没法了,不得已而为之。我一是想着赶快帮他干完那些烂活,让他在我跟前少卖弄自己,省得恶心着我,把我给干哕死,我可受不了那那副烂人样子;二是看见他干活时的那个虚张声势的熊样,那个有一分能说成十分的讨厌劲头,我从心里就气得慌,恼得要命,世界上就没有他干不瞎的活,他整个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货色。”
“我还就奇了怪了,这伙计当年到底是怎么提起来的?”他特别纳闷道,语气几乎都接近骂人了,可见心中憋着多大的火气了,可见已经憋了多久了,“那些提他的人难道都瞎眼了吗?也不好好地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货色,就急匆匆地把他给拽上来了,真是的。”
“难怪人家老说,是人不是人都能……”他干脆直接骂道,要不是人多,大家都瞪眼看着他呢,他早就扒掉小褂使劲嚷嚷了。
他有如神助一般提到了这么一个看似莫名其妙的,一般情况下也不太好上纲上线的,实则内涵极其丰富的话题,渠玉晶顿时来了极大的兴致,犹如服了好几瓶当年曾经火透半边天的三株口服液一般,这绝对是她最能拿得出手的表演强项和传统保留节目啊,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开始了一番更为精彩和动人的现场表演。
“我的个亲娘唻,你都是咱单位的老人了,也是正儿八经的那个啥了,你难道还不知道现在的人都是怎么提的吗?”只见她极为兴奋地扬了扬两弯淡黑色的眉毛,带着几分轻薄和肤浅的意味呵呵笑道,彻底投入到当众表演的无穷快乐当中去了,“一般来讲就是有钱的砸钱,有关系的靠关系,没钱也没关系的要么靠长得俊,脸蛋子好看,要么靠死不要脸地硬往人家那里硬贴呗,除了这些我能说得上来的名堂之外,你说说还有什么别的路子?”
“啊,你说说还有什么别的路子?”她又啰嗦道。
她显然是因为兴奋过了头,不知道天高地厚,一时间竟然忘了她刚刚吐出来的这一席话其实把马中俊也给包括了进去,这是摆明了说对方的副科也来路不正的意思啊,这怎么能行呢?这可是办公室聊天的大忌啊,对吧?她确实太大意了,太口无遮拦了,太随心所欲了。另外,她未免也太不懂辩证法了,她怎么能如此赤裸裸地以偏概全呢?她怎么能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的错误呢?她怎么能把些许的个别的很少见的灰暗地带无限放大呢?而且还当众说得如此不屑,如此肯定,如此张牙舞爪,如此不计后果的呢?她呀,真是头发长见识短的典型代表!
“马局长,”不过她很快就从对方的反应中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明白就明白了,老老实实地窝尾巴蹲着就行了,结果她偏偏又画蛇添足地如此补充道,整个凸凹不平的面部都抬成45度角了,屁股比较硬的小孩都可以在上边滑滑梯玩了,“我说的这些情况里面可是不包括你的啊,你千万可别多想,我可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你这么好的一个人,大家都公认的大好人,肯定不会干那样的丑事的——”
马中俊听后只好苦笑着并且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面对眼前这样百年不遇的奇葩货色,他还能说什么呢?
此时,她当然搞不清楚他这个左右摇头的举动是对她心有不满呢,还是代表他不介意她前面说的话,亦或是像他这等宽宏大量的人压根就没想那么多呢?她费力地想了一会儿,消耗了相当多的气血,脑袋里的各种零件“咔咔”地作响,到最后她终于认识到自己并不具备非凡的观察力和判断力,索性就不再管这个事了。
她老人家终于英明了一回,谢天谢地。
“他爱咋的就咋的吧,”她如此安慰自己道,这都是轻车熟路的事情了,她自然毫不陌生,操作得可谓是游刃有余,滚瓜烂熟,“反正脑子长在他的脖子上,嘴也长他的脸上,我也管不了那么多。”
桂卿还是第一次在这种这样公开的场合听到一个负责人如此赤露露地评价另一个负责人,因此不免感觉有些诧异和惊奇。在他看来这种极其负面且非常隐私的评价绝对是一个爆炸性的信息,给他带来的强烈震撼绝不是一两句就能描写清楚的,只是这个信息来得太突然,太迅猛了,他实在有点接受不了。这玩意就像他家里的小黑驴早上刚拉出来的一大堆草黑灰色的粪便一样,既冒着缕缕热气显得无比新鲜,又带着一股子异常难闻的毛尿味。驴粪唯一的用处是上到地里做肥料,可是却没有几个人喜欢这玩意,它远不像牛粪那么惹人喜爱,被更多的文人雅士或市井俗人所传唱和提及,毕竟鲜花爱插的是牛粪,而不是永远都端不上台面的驴粪。他还牢牢地记得,驴粪这个物件在文学作品出现得最为惊艳的一次,便是在赵树理的中篇小说《小二黑结婚》一文中。
大约是觉得在背后议论别人的隐私确实有点不大道德,不是正人君子所为,再加上随时可能有人会进来听见他们的私下谈话,所以他们并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深入下去,而是像武林高手过招一样点到为止就算了,也算保留了点最基本的文明,没有将所谓的“小人”当到底。有些问题就是这样有趣,一旦正式挑明了,摆在桌面上了,哪怕只是如此想想,就远远不是原来的意思了,就会很快变味。所以,当谈话者感觉所谈的内容有些不妥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很不妥了。
为了对渠玉晶欣然与自己临时结盟表示诚心的感谢(她会欣然干任何通常来说叫人感觉特别惊讶的事情,只要她愿意,只要她认为值得这样做,她才不管别人怎么想呢),也为了对桂卿认真倾听自己的苦恼和烦闷表示真心的感谢(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因为对桂卿而言这是一种最基本最朴实的做法,并不需要额外付出什么),马中俊接着便不由自主地谈论起他未来的女婿了,那位叫他感觉又头疼又恼火的可爱小伙子冷宏伟。当然,依照万年不变的惯例,这个话题又是渠玉晶最先挑起来的,她的嘴就是快,简直比超音速火箭还快。正如前文所述,当她想转换话题的时候向来是不需要任何冠冕堂皇的理由的,更不存在需要找点什么东西来铺垫和过渡一下的问题。她要风,就必须得有风;她要雨,就必须得有雨;有时候她就是风,她就是雨,如果他要不来风和雨的话。可以说,这世间没有什么东西能阻挡她前进的脚步。
在单位里公开谈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