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聊
束之后众人渐渐散去,屋里只剩下了马中俊、渠玉晶和桂卿三人。乘着刚才闹哄哄的兴致,马中俊和渠玉晶遂说起私房话来。他们的那些话都没有避讳桂卿,桂卿在那里非常知趣地只听不说,安安静静地做一个好听众,他有理由揣测这也许正是他们所需要的一种状态,即让他似是而非地听到。
马中俊此时已经完全卸掉了他作为一个单位副职所必须使用的表演面具,转而以一个多年知心朋友的身份和渠玉晶聊天,同时也顺便向桂卿传达着某种意见,施加着某种影响,尽管这一切都看似非常随意,但是其真实意图却是任何表象都难以掩饰和混淆的。
他首先谈起了在工作的空间位置上离他最近的谷建军,他说谷建军表面上看起来虽然人五人六的和个人熊似的,其实这个人背地里非常邋遢、懒惰、自私和无聊。他还顺便举了很多例子来证明,他绝对不是因为某种难以改变的偏见或者天生的私心而刻意糟蹋对方名声的。
比如说,谷建军虽然几乎天天换衣服,几乎是一天一换,可是却很少洗澡,其所谓的干净其实都是自欺欺人的假干净,他脖子后边白衬衣上的黑脖领子就是最好的证明。身为一个表面上的形式上的男人,他的文件柜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皮鞋,那些成堆的皮鞋他平时只顾着擦外边,而从来都不注意清洁里面,搞得满屋子都是他的臭脚丫子味,特别让人恶心。他把自己的外表收拾得看起来很整洁,可是他办公室里凡是属于他的地盘全都是烂七八糟、一片狼藉,简直连下脚的空都没有。至于他负责的工作那就更不用提了,稍微有一点不好干的事他就厚着脸皮让马中俊帮忙干,烦都把马中俊给烦死了。偶尔,他像犯了神经病似的想起来要亲自干点活了,这边还没真正开始干呢,那边就把功劳和业绩炫耀到天上去了,同时还喜欢不住地向别人抱怨他要干的活其过程有多么复杂,其条件有多么不利,其结果又有多么重要等等,要多啰嗦要多啰嗦,要多讨厌有多讨厌,娘娘们们的。
桂卿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如果不是渠玉晶不分青红皂白地随意插话的话,马中俊还不知道要把对谷建军的不满和反感发泄到什么程度和什么时候呢,看得出来有些事情他已经忍耐和压抑很久了。
显然,作为异性的渠玉晶也比较反感谷建军,只是没有马中俊反感得那么厉害那么直接而已。她对谷建军在工作上总是喜欢推脱和拈轻怕重的做法很有同感,因为这家伙手里但凡有一点稍微难干的活,他基本上都会推给渠玉晶干。虽然那些活在桂卿看来并不怎么难干,但是对于渠玉晶这样的人来说那就是天大的根本就完不成的艰巨任务了。当然,渠玉晶也是极不情愿干那些活的,她本身也不是什么勤快人和聪明人,只是有时候她也没办法弄而已。
马中俊和渠玉晶暂时结成了颇为有趣的反感者同盟,一个共同讨厌谷建军的所作所为的临时同盟。这个结盟仪式是在桂卿的眼皮子底下以极为轻松愉快的形式进行的,如行云流水般轻盈顺滑,如春雨般润物细细无声。通过这次倾心的交流,他们再次确信谷建军在单位实际上什么活也没正儿八经地干过,他是在马中俊面前把渠玉晶干的活说成是自己干的,而在渠玉晶跟前把马中俊干的活说成自己干的,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两面派,一个死不要脸的人。对第三者的看法达成高度的一致是件令人十分愉快的事情,连旁观者桂卿都感受到了他们那种发自内心的欣喜之情,因而也顺带着觉得他们说得非常在理了。
人对某种事物或情形的美好心理体验往往都会让人上瘾,想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原先的经历,基于这种非常实际的规律,马中俊和渠玉晶决心在挖掘谷建军各种奇葩的恶劣习性的道路上更进一步,更上一层楼,因为他们已经有些欲罢不能了,不接着说下去就会感觉非常痛苦的。
“马局长,不知道你发现了没有,”渠玉晶蔑瞪着眼睛故作神秘地小声说道,她虽不想让桂卿听到什么,可还是不小心让他听到了,这倒不是因而桂卿的耳朵尖,而是因为她的耳朵有点不灵便了,“谷建军这个人不管干什么事总是娘娘们们的,看着一点都不利索,而且身上没有一点男人味,我看他有点不正常,你说呢?”
马中俊随即夸张地撇了撇嘴,很鄙视地笑了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让人看着就着急万分。虽然做人的基本素养和要想在机关事业单位生存下去就必须要明白的原则和道理都在明白无误地告诉他,千万不能在背后随便说别人坏话,但是对于脑子中的假想敌,即那位整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恶心对象,他又有着强烈的把其真实面目告诉别人的愿望。说还是不说,以及说到什么程度,又该用什么方式说,这确实是个大问题,而这个十分重大的问题此时此刻正在拷打着他的内心,如果他还有什么所谓内心的话。沉吟了片刻之后,他还是决定把自己的真实感受说出来,否则的话他也许会当场憋死的,因为有句话叫“不吐不快”嘛。
他无意中又看了一眼桂卿,其间也照例夹杂着几分轻慢之意,并从对方那份清澈纯净的眼神里读出了一种诚实可靠的能够让他迅速达到心安神定状态的信息,即无论他怎么说,说什么,说到何种程度,桂卿都会无条件地相信他的,而且永远都不会出面反驳他。同时,他对桂卿的充分信任以及由此信任形成的某种坚实判定,也坚定了桂卿继续留下来倾听一番的意念,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嘛。其实桂卿也在仔细地揣摩着另外两个人的真实意图,他并没有闲着。他心想,如果此时他装模作样地故作清高地走掉,摆出一副急着把自己撇清的样子,那样反而会引起马中俊的敌意和不满,人家在单位好歹也是个副职嘛,手中的权力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他不仅不能得罪人家,而且还要非常巧妙地不动声色地站在人家那边,附和人家,让人家感觉舒服和满意,尽管他并非是心甘情愿地参与到当前这个话题中来的。
“不瞒你说啊,小张,有些事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马中俊又小心谨慎地回头看了一眼屋门口,确信连走廊里也没人了,他才在微笑中带着极度轻蔑的神情说道,以示他也是个做事有分寸的人,并不是那种专门喜欢在背后随便诋毁他人的小人,“这家伙确实有点异样,整天咋咋呼呼、腻腻歪歪的,就喜欢弄那个小样,叫人一看见他,一听见他说话,就浑身起鸡皮疙瘩,瘆死人了。真的,不是我有意地糟蹋他的名声,这家伙真是烦死我了,说实话我现在看见他就想吐。”
“你说说他,啊,到底算个什么玩意托生的啊?”他继续小声地议论道,在自己感觉没有风险的时候嚼起舌头来也是比较在行的,并不比那些声明远播的女将们差多少,“他要是个女的,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