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2)
临近亥时,街道已空,人们都回家歇息了,灭掉了灯火。 仍旧在街上逛得忘我的祝归璨这才记起来要放花灯,她一时兴起,准备守到深夜,赶在中秋节刚到时放花灯。 她蹲到潋滟河边。仅有的光亮是月光,和她怀里的那盏花灯。 十,九……三,二,一! 她默声数着,估摸着应是过了亥时了,便将花灯放于水面,看着那点灯火渐渐淹没在黑夜之中。然后,她闭上眼,双手合十。 希望师父能归来。 希望师父能早日归来。 她反复地念着。 一想到韦山,她整个人就沉闷了不少。许完愿望以后,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叹息声很快湮灭在夜风里。接着,她听到密密麻麻的拨开水面的轻响,正在朝她逼近。 她猛得睁开眼,看见河面有几点银光在闪。 是刀刃! 几个黑衣人带着面纱,手持刀刃,正踩着潋滟河朝她奔来。 她倒吸一口凉气,眼下根本容不得她多想,她当即转身往河岸跑,那几个人依旧在后面穷追不舍。 祝归璨觉得自己快要飞起来了,脑子几乎一片空白。呼呼吹过耳边的风盖过了后面人发出的声响,她却更加心慌,因为面前的街道空无一人,各家各户也都紧闭着,整个景安城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有,他们的追逐。 祝归璨没有多想,飞快转入小巷。看见几间破败的小屋,随便挑了一间钻进去。 她似乎听见那些人越来越近的呼吸,然后停在她背后。 她贴着墙壁,屏住呼吸。 “人去哪儿了?” “看着她躲进来了,应该跑不远。” “给我搜!头儿说了,带着这丫头人头回去见他,否则……” “是!” 听着人声渐渐远去,祝归璨稍微松了口气,她试图按住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 刚刚她听见了对话的只有两人,可回答“是”的,却应该是有三人。她暗暗忖度自己的实力,定是敌不过这几个人的。 呼吸平静些以后,她才蹲下身来,想起了暗袋里的香膏。拿出来时,却发现凝固的香膏颜色变深。她微微挑眉,摸了摸光滑的膏体,再凑近鼻子细闻,眸里渐次起了喜色。 有点意思。 接着,她收好香膏,拔出腰间的匕首,伺机而动。可忽然,身后有一股巨力炸破了她躲藏的那堵墙。她完全来不及跑开,整个人被炸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到地上,一时五脏六腑都快要被震碎。 祝归璨痛苦地蜷缩在地上,她感到自己的嘴角有血流出,却再没有力气去擦。 她的匕首仍被她紧紧地握在手里。 “呵。”领头的黑衣人冷笑一声,抬手就要拿刀刺向祝归璨。 看着那道银光自空中落下,祝归璨却猛然生出了求生的欲望。她用尽全身气力往身旁一转,又抱住黑衣人的腿,用匕首扎进他脚边的泥土里,接着撑着匕首,下身用力往上一挺,脚蹬上了他的脸,再借着这股力拔出匕首,她才能艰难地起了身。 其他黑衣人连忙赶着扶起倒地的首领。 首领的头被踢昏了,他站起来缓了缓,才破口大骂道:“奶奶的,管老子干嘛!去追啊!” 祝归璨忍着身体里凌乱破碎的撕裂感,跌跌撞撞地逃跑。 她知道刚刚那一脚,几乎会撕破了她的皮肉,让她难以逃脱。但如果不搏一搏,她必死无疑。 此时,她眼前是一片猩红,快要看不清前面的路。 她知道自己现在撑不了多久了。 眼前渐渐变白,祝归璨抬头,看见面前是一面长而窄的墙,窄到刚好只能容下一人。她看见窄墙的旁侧有一段石梯,她心中暗喜,顺着梯子爬了上去。立于墙头,她看见窄墙的尽头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屋瓦,高低起伏。如果她能顺利走过这堵窄墙,那就很好逃脱了。 她跑着,接着又听见了那阵脚步声——黑衣人追上来了。 “别跑了,庄姑娘,你今天必死无疑。” 身后响起了黑衣人带笑的声音。祝归璨回头,见他不疾不徐地走着,身后还跟着几个黑衣人。 “你知我名姓?” “庄家大小姐,谁不认识?” 祝归璨皱起眉头。她明明是在韦山的指引下独自来到庄府,庄府上下也一直将她的存在视作忌讳,不得外传,怎么会有人凭她是庄家大小姐来刺杀她?是谁将此消息外传? “为什么要我死?” 黑衣人一愣,回头和同伙交头接耳了一番,像是在确定什么,冷笑一声:“别废话,今晚就是你的死期。” “为什么要我死?” 体内的剧痛反而让祝归璨清醒了些,她平静地站在原地,再次问了一遍,于是那些黑衣人也停了。 可她的手却悄悄拿出了暗袋里的香膏。 “你别逃了。如果你乖乖受死,我或许可以让你舒舒服服地死......”最前面的黑衣人话音一落,便搓了搓手指。后面的跟着笑了起来。 祝归璨刚想开口,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冷笑:“就凭你们?” 她一愣。 黑衣人听见这话,也愣住了。 祝归璨没等他们反应,将香膏捻成粉末,扔向空中。香粉在与空气迅速地摩擦之中,“噼里啪啦”炸出一片火花,一阵白烟冒了出来。 祝归璨转身便想逃,脚刚离地,一支箭却疾驰着划破了白烟,直接刺进她的左肩,那股力带着她向前一个趔趄,疼得她失去神智,直直从墙上倒了下去。 一个黑影,跟在她身后,抱住了她。 夜渐渐更深了些,人间一片暗哑,只有济世堂还点着支蜡烛。 王宣侧身坐于桌前,面前摆着笔墨纸砚,摊开的宣纸上已然有了画作的雏形。火光摇曳着,扑在他脸上,给他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