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爹
阴云密布的清晨最是让人昏沉,餐桌上齐日昌看着报纸。
随着报纸的翻阅,最大的版面露出:齐家大少奶奶英姿飒爽,击毙匪徒。
餐桌上的沉默更增了古怪的气氛。
沉默,是人寄望内心安宁的唯一方式。可这个世间从来都是喧嚣的,就如林末的那记枪声,无比震耳。
齐誉盛的父母今日看林末已经带了一种古怪的眼神。
他们的儿媳妇开枪,虽然是自卫,但已经不符合一个柔柔弱弱的大家闺秀。大家闺秀,随身带枪,枪法又快,那是奇怪又可怕的女人。
林末的一记枪声,激起了千层浪潮。
餐桌上只有齐誉盛发出不合时宜的埋怨,“自己挖的坑,把自己埋了。”
齐誉盛抠着衣领,恨不得把衣服撕了,“这领子谁设计的,让不让人喘气了。”
修身的西装穿在身上,齐誉盛尤为不适这种过于正式的装扮。
林末夹了一大筷子菜给齐誉盛,齐誉盛一时惊讶。林末难得有这种心。
后来,林末又夹了一大块饼,齐誉盛有些欣喜。
她又捞了蛋糕、油条、面包……不管齐誉盛喜欢还是不喜欢都拿了。
她把齐誉盛面前的盘子装得满满的,还盛了一大碗粥。
齐誉盛冷下了眼,她只是在应付眼下古怪的氛围吧。
等林末做完了这些,她舒了一口气,“父亲,我待会儿去见干爹。”
齐誉盛给林末舀了一勺粥,可她还是那样冷冷清清。
对于齐誉盛这种过于在意林末,齐日昌和齐夫人都显得不太满意。
齐日昌又把报纸翻到了头条,林末装着不在意。
齐日昌也平平淡淡道,“你打算把大单给你干爹做。”
“父亲就别笑话我了,我就是当个搭桥的。如果有一天万和航运可以和纵横易通强强联手,那不是皆大欢喜了。”林末道。
齐日昌这才收起了严肃之态,“这你都看得出来。”
“虽然万和航运拓宽到了欧洲线,但是纵横易通在内海是一把手,两方联手,可以填补各自的不足。”
看起来和谐的对话之下,有双眼睛正紧紧盯着林末。是齐誉盛的母亲。
林末很少在餐桌上谈及生意,因为齐夫人不喜欢听。
林末赶紧收拾了收拾, “也不牢烦司机了,让他送誉盛吧。”
林末摇身而去,李思敏又露不满。
林末就是这样格外独立的女人,她想出去就出去,不用搭别人的手,话不投机就借故离开。
李思敏盯着林末,以及她那个屁颠屁颠跟人走的儿子,不时叹息。
齐誉盛跟在林末身后,“今天这天怪阴的,记得带伞!”
可林末早已踏出了门。
坐落在上海北角的纵横易通,与万和航运是南北相对。从这个选址来看,两方割据,互为对手,分外眼红。
窗外传来船鸣声,江面本是平静,也挡不住那船所经之处波涛汹涌。
林末的前来是周纾文意料之中,只是他没想到,她拜访的目的仍然是来谈生意。
泛着油光的红木桌上正铺着今日最新的报纸。一盏浓香的红茶冒着热气,在眼前添了一层薄雾。
这不是周纾文第一次在报纸上看到林末。
那个在闪光灯下捧着百合花,穿着衬衫和碎花短裙的女子,周纾文可谓印象深刻。
明丽的笑容之中有一双阴沉的眼睛,仿佛要把她所见的世界拉入一潭深渊。
“干爹能不能给我多几条航线。”
即便林末叫他一声干爹,周纾文也没有觉得亲近。
以周纾文这么多年的阅历,他可以断定,像林末这样漂亮冷漠的女人是致命。
“你的生意很大吗。”周纾文问。
林末答,“比不上干爹。”
“你做了齐家大少奶奶,为什么不享享福。这里的人都说女人生意做得太多,婚姻不会太好。”
林末面露不屑,“不管是世界上哪里的男人,都喜欢把带来财富的婚姻描绘成幸福。但对我而言,我的婚姻并不是以幸福为目的。”
周纾文愈加困惑, “那是为了什么。”
“就是为了做生意。”
这个女人仿佛无惧失败,甚至无惧生意场上的玉石俱焚。周纾文总觉得她即便心机深重,可少了那么点该有的功利。
“你为赵柏鸿赚了不少钱,可看起来赵柏鸿很讨厌你。”周纾文点破了一分。
林末颇为淡然地拿出一盒烟,先递给周纾文。周纾文拒之。
林末就抽了一根烟出来,点上了火,“周先生早就看出来了,所以没有来我的婚礼。”
她改了称呼,不再以一个亲近的关系维系这段对话,也露出了自己不讨人喜欢的一面。
周纾文也难免吃惊,对于他怀疑她不可言说的身份,她看起来心知肚明,甚至不做否认。
“我问过赵柏鸿,赵如堇是怎么去的英国。他们家一个说坐飞机,一个说坐轮船。”
林末用眼角的余光扫过周纾文,“周先生知道坐飞机和坐轮船有什么区别吗?”
“我可没空和林小姐开玩笑。”周纾文只是在扒她的脸皮。
林末不以为然,“周先生在洋人面前能够做内海航运,一定地位超然,还对轮船了如指掌。”
周纾文阴沉着脸,他脸上的疤痕在这种神情下显得更可怕。
周纾文望着窗前一道道轮渡,漫不经心问,“难道林小姐还想做造船的生意?”
“我只是感慨世事从未变过,”林末似哀一叹,周纾文不知她叹息什么。林末目光短短瞥过外头的轮渡,“赵柏鸿和万和航运订亲,这是一桩搭顺风船的生意。林老爷当初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本来要把林家小姐许配给周先生。”
周纾文打量了一番林末,她穿着淑女的洋装,胸前夹着一朵干枯的茉莉花。她这种特意的装扮又岂会无意,鲜亮的衣裙上有一朵干枯的花朵,就是在提醒什么。
周纾文又想起她的自我介绍:林下见清风,天末余凉风。
“林小姐调查过我?”周纾文警惕起来。
“我只是知道一个故事,觉得挺有趣。赵柏鸿年轻时落魄至极,甚至到了沿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