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彤
“夫人现在正在余容楼下候着,说是亲自来接大人回府。” 屋中顿时静得落针可闻。 “……什么?” 一片寂静中,张侍郎不可置信地开口:“你说什么?李氏在楼下等吾?” 小厮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后背已经被冷汗浸得极透。 “正,正是……” “夫人还说,倘若大人一炷香之内没有下楼,她,她便亲自上楼来恭迎大人回府……” 砰! 酒杯重重地砸在了小厮的身旁,顷刻碎成几块锋利的陶瓷残片。 小厮猛地一缩身子,继而更加用力地伏趴在地上,哆嗦着连连磕头告饶。 “哈!”张侍郎怒极反笑,“荒谬!荒谬至极!” “好哇……好哇!她可真是胆大包天,如今竟还威胁起吾来了?今日尚且如此,假以时日,她不得反了天了去?” 他将怀中的将离推到一旁,挥开侍女想为他整理衣襟的手,怒气冲冲地拉开房门,往楼下大步走去。 “有趣!真是有趣!吾倒要看看,她此次究竟要做些什么?!” 窗外的诸葛玉挑了挑眉,一松手,顺着绳索向楼下滑去。 …… 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安静地停靠在花莺巷子的最深处。 从来熙熙攘攘,各种乐器声,歌舞声,嬉笑声不绝于耳的余容楼门口,此时因着这辆马车的到来,竟变得鸦默雀静,万籁无声。 这对于夜间盈利的余容楼而言,自然是极为不利的,余妈妈此时便站在马车的一旁,心急如焚,欲哭无泪。 客人们都要被其他楼揽走了!他们余容楼可从未曾在夜间这样冷清过! 再这样下去,不但她那些白花花的宝贝银子们不见了踪影,还会被管事狠狠斥责,重罚月钱! 这些,全都是因为这辆碍事的马车! 可她却不敢像心中所想这般斥责车中人,毕竟,这位也是个惹不得的主。 “夫人,张夫人,您快些回府去罢。”余妈妈搓了搓手,再次鼓起勇气,好言劝说道,“若此处是旁的什么干净的酒楼食肆,奴一定双手双脚欢迎您来。” “但我们这儿是个什么地方,哎呦,您这样端庄的贵妇人,可是万万不该来这儿的!” “您快些回去罢!今日之事,奴权当作没有发生,绝不会到处乱嚼舌根子,毁您清誉。” 马车中有了些许细簌动静,不一会儿,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从车中打帘钻出。 “你这老婆子嘀嘀咕咕什么呢?”她蹙眉立在余妈妈面前,双手环抱,不屑地斜眼打量着她,“我们夫人爱在哪儿在哪儿,轮得着你在此处啰里吧嗦?” “不敢,不敢,奴怎敢叨扰夫人?奴家这都是为了夫人冰清玉洁的名声着想呐。”余妈妈陪着笑脸,“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可否替老奴劝劝夫人?” “哼,不该问的少问!”小丫鬟一昂头,傲慢道,“谁稀罕你这种腌臜货的着想?有功夫在夫人面前现眼,还不如快些上楼去,把大人请下来!” 她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嫌恶地掩住鼻口:“你这污浊的脏地方我们夫人本也不想来,但奈何大人在此,这才不得不来。” “你若识相点,便快些去楼上将大人请下来罢,若不然……” “若不然什么?” 粗犷的男声蕴着滔天的怒意,如雷一般从余容楼门口轰然而至。 张侍郎大步上前,扬手便冲那小丫鬟一巴掌重重刮去:“若不然,你要拿吾怎样?” “吾倒是没有想到,不过是李氏身边的一个丫鬟,竟也能如此猖狂!脏地方?你的意思是吾也脏?” “口气倒是不小,不知道的,还当你才是这京城中的兵部侍郎!” 小丫鬟被这一耳光扇得扑在了地上,她不敢反抗,亦不敢直面张侍郎的雷霆之怒,便只得捂住自己那麻木的半边脸,哀哀地低声呜咽。 谁知,这呜呜咽咽的低泣,竟是引起了禽//兽的兴趣。 张侍郎那双浑浊的老眼定在了小丫鬟纤细婀娜的身姿上,片刻之后,他突然伸手将她从地上拽起:“言语张狂,但这哭声倒是颇为动人,不错,不如今夜就由你来偿还吾被打搅的雅兴罢!” 车中人自此,便再也坐不住了。 “夫君为何要如此为难一个小小丫鬟?”马车中,一道温婉的声音轻柔地响起。 一只白皙的玉手轻轻撩开车帘,露出一张柔美的芙蓉面。 张李氏望着车外扭头怒视她的张侍郎,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清甜笑容:“夫君,此处人多眼杂,您对妾身的误解和不满,不若我们回家再叙?” “回家?” 张侍郎望着张李氏那张笑脸,曾经觉得如花似玉,千娇百媚的面庞,此时再看,竟是只剩下了面目可憎。 笑成这样,莫非又是在脑中酝酿了什么奸计? 他突然甩下手中钳住的小丫鬟,急走两步,将手伸进车窗中,揪住了张李氏如云般堆叠的精致发髻:“居心叵测的J妇!装什么呢?坏吾好事,想必你心中一定颇为得意罢?” “我今日便要在此将你那蛇蝎的真面目公之于众!” “啊——” 张李氏何曾被如此对待过?她的那些风度,教养,端庄的举止,在张侍郎粗暴的拉扯之下全部都碎成了粉末。 “放手!你快住手!”她一边护着脑袋,一边厉声威胁着张侍郎,“你若今日在此羞辱我,来日我定会休书一封,向爹爹倾诉你的恶行!” 张侍郎却丝毫不惧:“你尽管去告状罢!李霁老儿可舍不得为了你这区区一个庶女,与京官交恶!” “莫要在此虚张声势,做这般高贵姿态,从你被送进京中的那一刻起,你便是我兵部侍郎的所有物了!是打是骂,还不皆由我说了算?” “至于扬州巡抚,哼,天高路远,便是他们不识好歹得想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