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原来行驶的车辆全部紧急刹停在了斑马线前，行人的尖叫中陆陆续续传来了无数叫救护车的电话铃，有相关的人员就着躺在血泊中的人围了上去，拉起了象征禁行的黄色警戒线。

“京都那条十字路口出车祸了。”

“被撞的人看上去伤势很重。”

“肇事的是一辆卡车。”

“但是听说主要责任在受害人身上。”

“因为他是突然冲出去的。”

凑热闹向来是人类的乐趣。

不一会儿，相关的新闻就冲上网络，也涌现出无数词条和目击佐证。

“司机说当时已经红灯了，斑马线上没人了，那人突然自己冲出来了，才被撞的。”

“在场很多人都看见了……”

“都说是他自己闯红灯冲出去的……”

“监控也是这样，是他自己冲出去的……”

“流了很多血……”

“听说已经被紧急送往医院抢救了……”

“不知道是死是活……”

“偏偏是今天的祇园祭……”

“不是京都人，是专门来旅行看祇园祭的，这千里迢迢来到这，却没被神明庇佑到呢……”

有关于以上这起车祸的处理，源梵音当时就跌坐在马路上，目睹了这一切。

她呆呆地看着车辆急停，刺耳的尖叫随着围上来的行人骤响骤缩。

午后的日光拖动那些在斑马线上错落的影子，他们火急火燎地安排着一切，有些不忍看的人虚虚地避开现场匆匆离去。

而她就坐在原地，任由大家穿过她的身体，直愣愣地看着人群中间那抹无声躺在血泊中的人影。

……发生了什么事？

她还尚且反应不过来。

……怎么有人躺在那了？

她刚才被什么撞了？

为什么自己会摔在地上？

为什么那个人在流血……

……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

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大家的表情看上去都好可怕……

她瞳孔颤动，脑子乱成一锅粥，完全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直到身后有一只手突然扯住了她的后领。

她回头，像是被吓到一样，却在看到五条悟的脸时，立马就哭了出来。

“那、那个人……”她哆哆嗦嗦地说，却一句完整的话都吐不出来:“我……他……他撞我……碰……他能碰……我……是我……五条悟……还是……血……”

五条悟抬眼看了那里一眼，其小小的身形混在混乱的人群中，表情却是相当平静。

他扯着她的后领，冷冽的眼睛像结了层冰霜一样，示意她站起来，同他离开这里。

源梵音隔了两秒才用尽全力爬起来，手忙脚乱地穿过行人，越过斑马线，从乱成一团的车祸现场逃离。

五条悟带她到没什么人的小巷，侧身，冷淡地对她说:“别哭了。”

源梵音根本听不进去，眼泪啪啪地往下掉，呜哇哇的，五条悟终于不耐烦地蹙起了眉。

虽然她哭得泪眼婆娑的，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还是听到他说:“他没事，就是血看起来流得多了点。”

她的哭声突兀地停止。

好片刻，源梵音才茫然地眨了眨眼。

她依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感觉这件事好像被五条悟说得轻飘飘的样子……

她将眼泪擦干，然后才问他:“……那个人为什么流了那么多血？”

“感觉很可怕……”

她说:“我看到好多人也哭了……”

“感觉是很严重、很令人伤心的事……”

顿了顿，她才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我当时好像，被什么撞了……是他撞了我吗？”

五条悟没有立即回答是或否，而是说:“有些人体质特殊点，确实能看见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像是婴儿，或是有灵性的动物……”

说到这，他的侧脸在小巷斑驳的光影中微动。

顶着源梵音渴求的目光，他才漫不经心道:“那家伙大概是能看见你的，以为你要被车撞了就冲出来救你。”

对此，她如遭一击，就像不久前那一撞似的，表情异常地空白。

她的嘴角动了动，最终颤颤巍巍地垂泪，吐出了这样一句话来:“是我害的。”

但五条悟看上去却不以为然。

他的眼神轻飘飘的，没有任何情绪，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一种无动于衷的冷漠，甚至在转身走出巷子时，看上去都是那般懒散。

源梵音却站在原地不动了。

她浸没在小巷的影子里，看他融于夏日的日光中，然后请求般地，说:“五条悟，我可以再去看看那个人吗？”

不久前，五条悟说要带她去她应该去的地方，出于信任，当时她没有再继续追问要去哪里。

事实上，除了跟着五条悟外，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但是，现在不同了，她有了想去的地方。

所以，她对五条悟说:“我现在不想跟你走了……”

但是，五条悟只是侧身望来。

见她真的久久没再跟上来，他才终于忍不住问了:“为什么一定要去见那个人？”

他冷淡地说:“都说了他没事，虽然流了很多血，但身上一点伤都没有，新闻都播出来了。”

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其中有什么不对劲，源梵音对于受伤的概念其实很狭隘，她过去所能接受的知识实在有限，今天发生的车祸，若非周围人惊慌的反应，她恐怕还意识不到那个人躺在血泊中意味着什么。

但是，她还是对五条悟说:“我只是突然意识到，人类的生命好像是很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