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他中了僰人的毒箭,又没及时包扎,伤重不醒。 同是京城来的,不能见死不救,我们只能去求采薇让巫医给他疗伤。 采薇没好气地瞪着依依:“日后算赎金时,此人翻倍,记在你头上!” 过了两日,刘宗爱终于退了烧,苏醒过来。 原来,当日他和孔侍郎捡回一条命,派快马回京师报信后,连思州城都不敢去,一口气退回了黔北郡。然后孔侍郎回京领罪,他就在黔州候命。 等了近半个月,等来管太尉的钧令,命他和黔中卫郎将范和戴罪立功,配合赵雄的神威军征讨夷州。 很快,平远侯赵雄的军令也下来了,命邻近州郡的守军都汇集思州,先行扫荡僰人的各处哨寨。 郎将范和刚到任不久,不识僰人厉害,见各郡守军汇聚之后足有四五营,兵员近万,便膨胀起来,亲点了三千“精锐”,想趁赵雄未到时先拿下思王寨立个头功,刘宗爱也不幸被他点中。 于是半路遇袭,范和领了盒饭,刘宗爱再次被俘。 他一边喝着粥,一边哭嘁嘁地说道:“呜——簁簁好娘子,天幸又被你救了!我看那僰人大土司对你甚是钟情,不如你就从了他……若你成了第一夫人,我就可以回京师了——” 我气得直呼其名:“刘宗爱,你说的是人话吗?想活命就好好吃你的粥!” 采薇刚刚来寻我,正一旁坐着呢,听了刘宗爱的话,立马殷勤道:“簁宝,他说的没错,只要你嫁给我,他,还有你的姐妹都可以回中原!” 我没好气道:“大土司,要不是你造的孽,我们现在正在辰王府中快活呢,哪里会在这里遭罪?” 采薇讪讪道:“这都是天神安排的缘分,就是为了让我遇到簁宝……” “天神可不背这个锅。” 刘宗爱插嘴道:“簁簁,你怎么可以这样跟大土司说话,他对你一往情深、重情重义——啊哈哈啊……” 我一巴掌拍在他受伤的肩头处。 平远侯赵雄是沙场老将,又刚讨平了三苗,知道南蛮最擅长山林野战,肯定不会打抄小路速胜的主意,因此率着他从京师带出来的三万神威军,沿着大路朝夷州步步为营推了过来! 僰人故计重施,又去大路边上设伏。 赵雄没想到大军浩浩荡荡,僰人竟也敢来突袭,前军又一次被杀了个人仰马翻。 只是这一次地形对僰人没那么有利了,神威军也比之前的郡兵更加精锐,僰人也付出了不小的伤亡,以至于得胜回来后,寨中还举行了“亡人祭”,悼念死去的族人。 如果是以前,如果我们还是京城百姓,那我们对这里的战事,大概会振臂一呼“犯我大虞天威者,虽远必诛”吧。 但此时,我们这几个虞人都恨不得隐身起来才好。 夜里,我辗转反侧,既忧心战事走向,又担心我们主仆三人的安全。 最后应该会打和吧,采薇依旧做他的大土司,依依袅袅也会安全返京,而我,大概率是要长居夷州、做个“僰人蛮”了。 想到都上生活,我觉得这样也不错。 只是,我会嫁给谁,会有一幢属于自己的小屋吗?能否过一辈子种菜、养花、骑马的日子?能否不受战乱之苦、流离之痛?将来我的孩子去哪里上学,能走出这十万大山、去见识天下之美吗?他是个豪爽僰人汉,还是个翩翩汉家郎? 睡不着,我想出去找找澈哥哥“交流”一下感情。 出了门,却看到采薇坐在我们木屋不远处,一边拭着刀,一边发呆。 没办法,这大黑牛像一座大山一样横在我与澈哥哥之间,绕不过去了。 我走到他身边坐下:“采薇土司。” 他看看我,没有像之前一样涎着脸喊我簁宝,只是闷闷地点点头。 我分析道:“此地距中原数千里,赵雄远道而来,又是受管太尉临时乱命,必定没有做足准备,三万多大军加民夫仆从数万人,消耗巨大,他们的粮草肯定难以为继。再加上大虞并不是管氏那一伙人说了算,陛下和我们相爷也不会坐视依依娘子落入险境,所以朝中旨意随时可能有变。赵雄要么速胜,要么就只能等着退兵。所以……” 采薇眨巴着一双牛眼,看着我道:“簁宝,你是希望我们赢吗?” 我瞪他:“我当然希望你赢啦!你听我说完……” 他忽然神采飞扬,大声道:“我知道,我要借地形之利,死守思王寨,让龟儿子灰头土脸!” “……你这大脑袋也装了点东西嘛。” “没有别的东西了,簁宝,我满脑子都是你!” (淦,僰人是土味情话鼻祖吗?) 他一把将我紧紧抱住,大脑袋就要往我脸上凑,我使劲推拒也挣不脱,反而让他的咸猪手占尽了便宜。 就在这时,第七澈的声音响起:“大王……” (妈呀,澈哥哥你别误会,我是被迫的!家人们谁懂啊——) 我逃也似的窜回屋里,感觉身后两道目光扎透了我的心。 —— —— —— 思王寨前方的地形根本摆不开大军。赵雄只能在数里外安营下寨,还不敢离山林太近,以至于几万大军沿路摆出去十多里。 试探性进攻一次、折了些郡兵后,第二日他把本部神威军开到了寨下,很明显是想速战速决。 但这一日战况虽激烈,虞军先后发起了三波千人攻势,却没有一人能登上寨墙,只留下满地尸体退了回去。 僰人杀了一天,伤亡却不大,因此士气大振,又恢复了往日嬉笑打骂的轻松氛围,甚至有头领把酒都搬了出来。 我赶紧跑去对采薇和澈说:“如果我是虞军大将,今日大败回去,我必组织敢死之士夜袭思王寨,杀你们一个措手不及!” 采薇挠挠头看向澈,澈想了想,郑重地点点头。 然后采薇带头与众人饮酒作乐,直至夜半,全寨鼾声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