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头见闻·三
好在图特摩斯似乎没有再受到这些事情的影响,他只是皱着眉头静静地看着骚乱的中心。 此时债主带来的人已经占了上峰,其中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架着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女,便要将她拖出那间破败不堪的屋子。一个中年男人跪在债主的脚边,哭着苦苦哀求。 “涅库拉老爷,求求您,再宽限些时日吧,我们一定把欠您的钱如数还给您。” 直到这时,我才将注意力放到了那个名叫涅库拉的男人身上。那是一个身材并不高大,且已经微微有些发福的男人。他的身上穿着一件一看就有别于普通平民腰裙的,那是一件裹过浆的腰裙,比起普通的简易腰裙要更加的硬挺。 这也是此时的古埃及人彰显地位的一种方式。 涅库拉的脸上表情还算平和,甚至带着些许地笑意。他低头看着正匍匐在自己脚下依然哭哭啼啼的男人,语气十分温和地说道:“乌瑟西尔,我就是太仁慈,才宽容了你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请您听我解释,涅库拉老爷!不是我想要拖欠您的借款,实在是我的货物在运送的路上出了意外,被一伙沙漠匪盗劫走了。” “这个理由我已经听过很多遍了乌瑟西尔,一个月已经是我忍耐的极限了。你还记得吧?你在找我借钱时将你父亲的木乃伊放在了我那儿作为抵押。今天你就做个选择,若是你还的上钱自然好说,若是还不上钱,你是要你的女儿,还是要你父亲的木乃伊?”①涅库拉的话音才落下,我听见周围响起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我再看下图特摩斯,看到他面无表情的脸之下,是一双紧握着的拳头。我伸手出,轻轻地拉住了他的胳膊。 “在民间,这样的借贷抵押是很常见的,也有法律的支持,就算告的西维尔的面前,这个名叫乌瑟西尔的男人也不会有胜算的。”我的语气有些遗憾。虽然也许在我们这样的现代人眼中,用父亲的木乃伊作为借贷抵押实在是一件十分荒诞的事情。 但在此时的埃及,人们对于死亡的观念与我们迥然不同。他们相信生死的轮回,因此对于逝者的身体也格外的重视。将死去亲人的木乃伊销毁,这对于生者而言无意于灭顶之灾。 一边是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一边是死去父亲的木乃伊,想必那个名叫乌瑟西尔的男人此时也正左右为难吧。 “我只给你最后这一天时间筹钱,明天早上太阳升起的时候,我会再来。”涅库拉说完最后这一句话,又饶有兴味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抱头痛哭的父女二人,终于大摇大摆地离开这个逼仄的院子里。 见无热闹可看,众人也都渐渐散去,最终只剩下了我和图特摩斯。 院子里的哭声仍然没有停歇的意思,男人似乎也没有外出筹钱的打算。也许他欠下的是一笔大数目,一天的时间根本不可能筹集到的。也许他手里早已没有了能够作为抵押物的东西…… 不知是不是因为心理的作用,我感觉那哭声中,透着一股绝望。大概乌瑟西尔已经下定了决心,要用亲生的女儿作为代价换回父亲的木乃伊。我向院内张望,只见院子中并没有旁的人,看起来这似乎是一对相依为命的父女。 想必这又是一个伤心的故事吧…… 我看着图特摩斯一步一步走入了小院,站在了父女二人面前,俯视着他们。两人察觉到了忽然投掷下来的阴影,纷纷抬起了头意外又惊恐地看向来人。 “这些钱,你们拿去还债吧……”图特摩斯解下腰间的布袋,数也没数,就直接将它递到了乌瑟西尔的面前。 我对他这种散财童子的行为有些无语,才多久的时间,他那鼓囊囊的袋子就已经连珠子带袋送了出去。 身后的父女二人还在呼喊着询问图特摩斯的名字,说着等有了钱一定会还给他。可图特摩斯显然没有心情去接这一茬,这点珠子也不曾被他放在眼中过。 我见他面色阴沉地走了出来,不太赞同地看着他:“图特摩斯,你这样见一个接济一个,那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呀?” “大不了我把自己的私库开了,把我的财产都分给这些穷人!”图特摩斯显然心情并不好,赌气说道。 “你这又说的什么孩子气的话?”我皱眉看着他,却他别过脸去不愿看我。 “不然你说,怎么办?”我们就这样站在一条僻静的小巷子里僵持了一会,他终于败下阵来,闷闷地问道。 “治标不治本,这天底下不幸的人千千万,凭你一己之力是周济不过来的,哪怕你是一国之君。你应该先想想,乌瑟西尔为什么会落入今天这般田地?”我循循善诱地反问他。 “他想要进一批货物来底比斯贩卖,所以找那个涅库拉借了一笔钱,想着卖了货就能还掉这笔钱。而为了借这一笔钱,他甚至用自己父亲的木乃伊做了抵押。没想到货还没到底比斯就被劫匪劫走了,如今为了不让自己父亲的木乃伊被涅库拉那伙人销毁,他只能将自己的女儿抵给涅库拉做女奴。“ 见他将事情的始末缘由理了清楚,我便接着启发他:“那你想想,你能做些什么去改善像乌瑟西尔这些小商贩的境况呢?”我的心中早就有了答案,可是我不愿将自己思考的结果告诉他。我想要他自己去思考,当这一切养成了习惯了,再遇到别的问题,图特摩斯就知道该如何思考,又以怎样的思路去解决问题了。 图特摩斯听见我的问题,他沉吟了一声,思考了片刻后才告诉我:“我刚刚听到了那个涅库拉借钱时收的利率,实在是太过分,不过一个月的时候,连本金带利息就翻了一倍!我要颁布法令,禁止这样高额利息的借贷!也要禁止这样以木乃伊作为抵押的行为!” 他说的义愤填膺,显然刚才的事情,他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涅库拉那惊人的利息上。 “还有呢?你想想,乌瑟西尔还不上钱的根本原因是什么,既然他先前同意了涅库拉要求的利息,说明他认为自己是还得上的。”我接着问道。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图特摩斯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是劫匪!若是乌瑟西尔的货物没有被劫掠一空,或许他早就还了涅库拉的钱,甚至还小赚了一笔!”他说着将手背在了身后,在我的面前,在这狭窄又无人经过的小巷里,来回的踱步,思考着解决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