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花闲趣·一
我没有说话,只是拿着胳膊轻轻捅了捅身边的图特摩斯,朝着他挤眉弄眼,示意他往我方才坐着的地方看去。 阿蒙涅姆赫特正手持着一支白色的莲花,将它递到了梅蒂的面前。那朵莲花含苞待放,犹带着晶莹剔透地水珠,洁白的花瓣一瓣一瓣开成了一个极漂亮的弧度。 我看着梅蒂双手接过了莲花,放在眼前细细地打量。今天的梅蒂正穿着一条洁白的长裙,披散着一头蓬松的亚麻色头发,如今手持着莲花,漂亮地仿佛一副文艺复兴时期,古典主义画家所画的油画。 我和阿蒙涅姆赫特都看得痴了,不意图特摩斯煞风景地话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阿蒙涅姆赫特原来执意要亲自下湖采这朵花,是为了送给她吗?我还以为他是想献给你的。” 图特摩斯的语气里有些不满,也委实有些不解风情,却也让我忍俊不禁。 我小声地询问道:“你觉得阿蒙涅姆赫特和梅蒂,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图特摩斯看着我,似乎没有跟上我略显跳脱的思路。我皱眉,有些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梅蒂和阿蒙涅姆赫特的感情这么好,你不觉得如果以后他们两能结婚,也不错吗?”我小声地提醒到。 这样梅蒂不必远嫁,阿蒙涅姆赫特自我这些天的观察也是个脾气温和的好孩子。而且他看起来,那样喜欢梅蒂。 何况,埃及王室的近亲婚姻,也始终令我耿耿于怀。然而,梅蒂和阿蒙涅姆赫特虽然名义上是兄妹,实际上却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若是两人能够成婚,在我看来,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他们两互相爱慕着对方。 “嗯……也许吧?”图特摩斯敷衍般地回应道,说着似乎又碍于我表现出来的热情,再次认真地打量起了还在那儿说着悄悄话的一双小儿女。 “你哪里看出来阿蒙涅姆赫特喜欢梅蒂的?不就随手送了一朵莲花吗?我还送了你一捧呢!”图特摩斯说着凑了过来,调笑似的说道:“这是不是说明,我对你的喜欢要多得多得多。” “哼,人家那朵可是亲手摘的,可没假他人之手。要这么说,岂不是阿蒙涅姆赫特的喜欢更真诚得多!” 知道不过是一个玩笑,可我还是为图特摩斯已经鲜少流露出来这少年顽劣的一面逗得一乐,跟着他顶嘴取乐。 图特摩斯听了我的话,忽然一怔,露出了一副吃了瘪,不知该如何回嘴的模样。见他这副模样好像被我欺负了似的,我心下又觉不忍。毕竟图特摩斯今日送花的举动,其实已经十分令我感动,是否是他亲手摘的,实际上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时时念着我的心意。 “我要去把这些花都好好地插进瓶里,好日日赏玩。图特摩斯你要不要陪我一起?“我放软了声音,询问道。 图特摩斯却摇了摇头:“我才不去,插花这种事都是女人做的。” 我心中有些失望,可又觉得与古人争论这种话题实在没什么意思。索性我也不再搭理他,伸手朝着梅蒂招了招手。 “梅蒂,走,陪我去把这些花都插到瓶里去。” 梅蒂似乎并没察出我与图特摩斯之间小小地不愉快,欢快地应了一声,拿着自己的那一朵,便挽着我的手,向内殿走去。 “我也想去,可以吗?”阿蒙涅姆赫特跟着梅蒂的身后。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 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向我提出要求,何况只是这样无伤大雅地请求,我自然不会拒绝。就这样,我带着两个孩子,独独撇下了图特摩斯,走进了内室里。 能够在图特摩斯的宫殿中服侍国王,可以想见这里的宫女们都十分乖觉。不必我特意嘱咐,在我招呼两个孩子时,就已经有宫女为我们寻来了一只陶制的的长颈广口花瓶。 花瓶的瓶身上,绘着在水面上戏水的野鸭以及高举着长矛正在慢慢靠近地猎人——一副意趣十足的古埃及风格绘画作品。 我看得爱不释手,将莲花放在一边,端起了瓶子仔细的观摩了好一阵。这样的一尊花瓶,体现了十八王朝初期,古代的埃及人就已经掌握了高超地烧陶技巧。同时,它也展现了此时人们的日常生活。 不论是从艺术还是历史研究的角度,都是一件不可多得,价值连城的珍品。 “朱里,再不把花插进去,等会蔫了怎么办?”梅蒂在一旁提醒道。 我有些讪讪地将花瓶放回了桌上,侍女们已经端来了一盆清水放在了花瓶边。 其实这还是我第一次插花,生活在现代时忙于学业和工作,满脑子的数据和史学理论。也只有来到了这里,当生活的节奏渐渐慢了下来,我也才生出了这样的闲情逸致。 原来这样的生活,也是一种享受。 在侍女们的指导下,我们将莲花粗大又空荡荡地花茎用锋利的小刀在底部斜斜的切成接近45°角,接着再将它们至于水盆中,直到花茎里被灌满了清水。 “好了,这样您就可以将花插进花瓶里了。”萨玛拉恭敬地提醒道。 我和梅蒂闻言,都饶有兴致地挽起袖子,正式动起了手。可毕竟是第一次进行这样文雅的活动,梅蒂尚好,在美吉多的王宫时就常常看着宫女们在自己面前插花,耳濡目染着也有了一些自己的见解。 我却仿佛像是特意来帮倒忙似的,不是将花茎切的太短,就是不小心将花茎中的水洒了出来。 阿蒙涅姆赫特初时只是安静地坐在一边,看着我与梅蒂有些手忙脚乱地往瓶子里塞着花。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大概是终于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开口制止了我们两打算继续往那已经塞的满满当当的花瓶里继续塞花的举动。 “呃……我觉得可能一个花瓶里不必塞这么多花,或许会好看一些?”阿蒙涅姆赫特似乎还不太习惯在人前发表自己的见解,他的语气和神态都不太确定,却又期待地看着我们。 我听了他的话,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认真端详起了面前的桌子上,这瓶确实没有什么美感可言的插花。 杂乱无章的插花手法,真是即糟蹋了这些美丽的花,也糟蹋这个精致的花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