险生
火势窜动的寺内,那烧红的火木携着炽烈的风,急骤下坠。
江扶风眼疾手快地往另一侧翻滚而去,与着灼烧的高温擦身而过,却是还未站起身,便听得一心切的呼喊声从不远处而来。
浓烟之中,江扶风抹了抹面上的泥尘,高声应着:“柳臣,我在这里。”
四处可落脚的地已是不多,江扶风将袖口与衣摆尽数挽成结,以免沾染上火星子。
接而她朝着柳臣处疾步赶去,遥遥见着那灼得双目生疼的烈火里,柳臣所在之处已是被熊熊之火围困。他一身的白衣覆满烟尘,炭黑之色渐渐爬满他的衣袖,化作烧红的蝶翼,眼见着愈来愈多,似是要将他吞噬。
柳臣一点点被逼进绝路里,却是视线余光瞥见江扶风来时,原本沉稳的面色顿然变得急切,“你快离开——”
江扶风瞄了眼近处半人高的花盆,也不知是何时来的力气,竟是猛然抱起把盆摔得粉碎。
随后她也顾不得破开的瓷片划伤,径自捧着那盆里松散开的土,大把大把地往火势较为薄弱的一处泼去。
不多时,那火被掩了一可行的缺口,江扶风大步流星地跨进火中,抓着柳臣的手腕便往外逃。
耳旁爆裂的声响不时传来,噼啪的火声紧随着她逃离的步伐,纵然她胳膊上鲜血横布,灼痛与之一并刺激着她的感官。如今江扶风心头只有一个念头,活着逃出去,带着柳臣。
江扶风抓起地上散落的尘土便胡乱往二人身上抹,以简陋地隔绝周遭火的温度,但她匆促中见得柳臣衣衫破处,身上好些烧伤若隐若现。
眼下不过才穿到寺庙客房至后院的走廊,江扶风却明显感觉身后的跟随着她的柳臣,步伐亦逐渐凌乱。
后院的火势蔓延得并不大,除却四周栽植的草木,中间假山堆砌处少有火色。直至江扶风强忍着肺部快要炸开的不适,紧紧握着柳臣的手冲出走廊口时,柳臣已是难持半分,几乎整个人跌撞着便要扑至地上。
好在江扶风余有半点体力回身接住了他,而柳臣却是挣扎着将她往前处用力一推。
“快走……有刺客,你,你带着我走不掉。”柳臣虚弱地咬着字音,眼底压抑着极为浓重的情绪。
江扶风咳着喉间烟气,转过身望向瘫软在地上的柳臣,心头五味杂陈。
而她晃眼见着远处跳动的焰火里,一道黑衣身影往他们二人处越步而来。
江扶风反是缓步趋近阖上眼静待一切的柳臣,哑着嗓音说道:“柳臣,以后我们夫妻间要多加一条。除了不许相瞒于我,还有……不许再推开我。”
柳臣难以置信地睁开眼,眸中尽是不解。
江扶风未再多言,只是跪坐在柳臣身侧,俯身将已是意识几近迷离的他搀进怀里,面色沉静地望着从檐角处一跃而下的黑衣刺客。
那带着剑声呼啸的夜风逼近,江扶风一眨也不眨地睨着剑尖破空而来,直抵她的咽喉。
冰冷的剑尖贴着脆弱的喉,其上还有着秋夜的白霜,丝丝凉意渗入皮肤。
江扶风却是毫无惧色地望着刺客,听着他发问:“玉玦在何处?”
缘是怀璧之罪。
江扶风冷笑起来,“你杀了我,也找不到玉玦。”
而刺客将剑尖下挪,指向了柳臣,那刃身映着四处浓烈的火光,“那他呢?”
江扶风面上笑意更盛,眉眼弯如弦月,“你随意。我原本只是觉得黄泉路一个人太孤单,这才把他拖上的。反正皆是一死,还分什么先来后到?”
刺客似是有些不耐烦,再次把将剑指于江扶风身前,“劝你识些好歹,把玉玦交出来,我可以放过你们。”
“这次放过了,下次就会接着放过么?你们的主子似乎不是这么大方的人,不然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找我麻烦了。”江扶风坦然说道,一副毫不畏死之样。
若她猜得不错,此番找上门来的刺客,其幕后之主定是知晓当年母亲死因真相之人,连着玉玦一事都探听得无遗,时隔多年还将玉玦紧追不舍。
今夜的大火,本就是一请君入瓮之局。
正当那刺客分神想着如何逼问玉玦下落之际,江扶风见着那双修长的手忽的不着痕迹地往上伸去,猝不及防地抓住了对着她的剑刃。
那手本是沾满了红与黑的痕迹,烧伤与泥尘搅混着,却是一霎握住那道银光,染着更为鲜红的血,将锋利拽入下处,威胁不到她性命之地。
刺客旋即低下头望着柳臣,欲强行抽出剑时,江扶风尤为默契地将手心的石块攥紧,陡然站起身将石块往刺客的后脑勺砸去。
“咣当——”
剑刃落地的一瞬,与着刺客砸晕倒地的声响相应。
江扶风回过头望着血色满身的柳臣,两腿一软,直直瘫坐在柳臣身前。
她喘着气,望着已无力言语的柳臣,垂下头将他的手轻轻从剑刃处分开,见着那血肉模糊处深见其骨的伤痕,江扶风只觉那寺中大火烤灼着她的心,让她难以呼吸。
江扶风撕扯着衣衫处算得上干净的布条,将那双手的伤口缠好。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好一会儿才对柳臣说道:“柳臣,我好像确实有一事未能向菩萨祈愿。”
江扶风望着柳臣支离破碎的眼,抬手拭去他面上的脏污,郑重其事地说:“柳臣,我希望你好好活着。”
她有幸遇着的这尊谪仙,总是行于世间泥尘里,任由着血污染满身,却想着将她护得完好。
后半夜里,寺庙火势被僧人们控制住扑熄,江扶风及时半拖半搀地把昏迷的柳臣带至人群处,才没让暗处潜藏的刺客得手。
而至大火完全熄灭时,江扶风独自前去此前所在的后院时,见着那处空空如也,被打晕的刺客早已没了影。
一夜凶险过去,江扶风心头笼着的迷雾更深了几重。
一则,那玉玦有何用?怎会引来人抢之?二则,这玉玦显然有着另一半,那这另一块如今又在何处?
她对于母亲遗留的信息掌控度还是太过于少,随着死因的追查,越来越多繁琐的线头来回穿插缠绕,根本摸不着边,愈发的显得扑朔迷离。
沉思间,几声轻咳搅扰了她的思绪。她回过神,望着渐渐苏醒的柳臣,“可有什么不适之处?大夫说,你需要呆在寺中休养一些时日才可以下山。”
柳臣只是摇摇头,没有做声。他垂眼望着自己身上换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