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
十五岁的时候,我的父亲自杀死了。 2011年东日本大地震后,我再次开始做艺能工作。继父是前NHK放送局局长,继姐则做了我的第一任经纪人。 小小年纪就因为美丽在这个演艺圈获得了一席之地,为创伤后的民众带来幸福。得知父亲的死讯时,我正在接受声乐课程,准备发行第一张单曲。 父亲出生在潮热的南国,年轻时和母亲结婚又离婚。中年时为了女儿搬去寒冷的札幌,又因为女儿追逐名利一个人过着孤独的生活。 2012年,他申请调动去了关西,工作地和姑姑同在大阪,最后也在大阪上吊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我进入青春期后就很少和父亲见面或通话,因此在寥寥数语中未能察觉他的抑郁。 那时,从北海道向关西漂泊的候鸟、我的父亲,是否是在做最后的挣扎求救呢。 我不知道。 这并不妨碍我讨厌大阪人。 灵堂里来了很多人,包括父亲工作的空管局的同事们。作为主祭,我坐在寺庙某间祈祷冥福的地方,端详着我父亲的遗像。 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名叫柿夕清一郎的男人,我察觉到我的眼睛和他惊人地相似。 同事亲戚们对父亲的死因当面讳莫如深,背地里加以各色想象。有人说他欠了债,今后还要靠做演员的女儿来还钱,有人说他爱上了俱乐部的女人,被背叛后想不开自尽等等。 我麻木地听着,后来躲到了后殿去。远远的,好像有人在呼唤我。在佛像面前惊醒的我一回头,看到了跟着父母前来的永濑廉。 · “豆浆粉在我家现在很开心哦。” 二月初,大阪浸在雨夹雪的天气里。我在永濑廉家里,当年街头的小猫咪终究拜托他收养了。我说明明是茶色怎么能叫豆浆粉呢,不过感谢廉酱的养育之恩当然叫什么都可以。 “瑠花想要叫什么呢。” 我抱着小猫躺在榻榻米上,随口说,是我的话会叫茶茶丸。 希望它像恶女浅井茶茶一样美丽呢,是不是。 永濑廉托着脑袋看着我,小声说,那以后还是叫茶茶丸吧。 “诶?可以吗?” “当然,瑠花想要什么都行。” · 因为离开札幌所以和永濑廉疏远的关系再次恢复了。我在东京上学工作,私下里和他频繁用line联系。 那时永濑廉还是关西jr,偶尔来东京工作的时候我和他们一起吃过饭,被问到是什么关系我回答说我们同一个小学的前后辈,是朋友。 “哦~” 桌上有人起哄,永濑廉在一旁用关西腔制止,只有他身边的一个人没有跟着笑,我看了对方一眼,他很快移开目线,专心给烤盘上的牛舌翻面。 那好像是第一次见到平野紫耀。 我总是对周围人看我的眼神很敏感。母亲教我的第一件事,就是注意别人的视线,然后借此获取好感。 因为瑠花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子。她说。 美是一种权力,逸乐是你天生就该享有的。 于是我出演了晨间剧,出演了大河剧,在前辈的电影里当子役,水十电视剧三番,单独主演小成本电影,日奥最佳新人,单曲周冠。 得到的越来越多,可是越来越无趣。 我不会询问母亲逸乐在哪里。她参加学校活动的时候看到我和男同学说话笑而不语,我已经和小时候的样子大相径庭,不管是长相还是举止做派。 「瑠花已经睡了吗?」 参加完日奥颁奖典礼,我累到妆都没卸就倒在了床上。醒来看到永濑廉发来的line,已经是半夜一点多钟了。 「没有。」 我回复。 「应该早点睡的,最近睡眠好糟糕」 出乎意料的是,永濑廉不到一分钟就回复了我。 「那快去睡吧,国民女儿是好孩子」 这种完全不尊重前辈的语气是什么啊,我觉得有趣,翻了个身,就着昏暗光线发过去一张自拍。 「但是,不想做乖孩子,很麻烦的TT」 「…」 「那么我和瑠花一样也不是」 永濑廉抱着枕头给我发了半张脸的自拍,已经相当可爱了啊,我看到背景大概是他在福冈巡演的酒店,还有朋友熟悉的衣角入镜。 「可是我喜欢乖孩子啊」 「诶?」 「所以廉君要乖一点」 我坐起身,看到另一条消息进来祝我得奖,往上聊天间隔规律的在两到三天一次。 我告诉永濑廉我要睡了,然后用很客套的语气回复平野紫耀。 对话毫无异常地持续了很久,能像不知情一样装傻的人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我光着脚这样想。 · 2014年末,我在新年前去了一趟关西,从姑姑家拿回逃避很久的父亲的遗物。 有一张光盘上写着我的名字和生日,我拜托了永濑廉,在他家观看了录影。 周岁生日的我出现在电脑画面里,接着是幼儿园的我、小学入学式、家长日、校园祭。 永濑廉拉住了我的手,他的手比我还要冰冷,牵起来像冷冻的雪粒子。我放空地看着父亲留下的录像,渐渐意识到这些镜头表达都很美。记忆里南九州乡下土里土气的小女孩在父亲的镜头里判若两人。 我很少笑,笑起来的时候竟然有种夺目的灿烂,更多的时候看上去很忧郁,随着柿夕瑠花一年一年长大,那种清瘦忧愁的影子竟然和父亲的遗像逐渐重叠起来。 我慢慢喘不过气。背景切换到冰天雪地的札幌,记忆也开始复苏。我浑身冰冷地按下三倍速播放键,时间快速流淌,直到我十四岁的时候戛然而止。 大阪的夕阳红得像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