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损三百
她此时便想要杀人。 身形如魅,刀锋如影。藏而隐,柔韧而飘忽,汗拓捉不到,砍不中,双刀挥舞霍霍作响,将石板地面劈得粉碎,却白费力气。 咏夜不想与对方缠斗戏耍,得速战速决。 所谓藏锋,藏时如鬼,现时,则一击毙命。 她左手一扶腰间,短刀出鞘,灵活游走于汗拓的一招一式间,是幌子。 右手以刀为盾,挡、挑、压、撤,大抵摸清汗拓的路数。 他的刀重,威风凛凛,耗力气,不够灵活。 很快便寻得一处间隙,她整个人飞身过去,循着汗拓刀背所在,攀踏而上。对方刀所不能及,只得抽身,露出了空隙。 攀星刀转守为攻,弹指之间,汗拓只觉得脖颈一凉,视线殷红,随即身首异处。 “你们将军轻敌了,不该让你来送死。” 她睥睨着地上尸首,甩落刃上的血珠,回身杀进青云寺。 来犯的黑虎军大多退去,昆莫此行,本就冲着沧浪阁。咏夜的出现,是猎物上钩的信号。他只留了少数弩手在此断后,大部队已经随他杀上山了。 江徊料到了这一手,已将外阁大部分精锐拨给了景容,做伏击之用。 “大家分散行动,把拿弩的解决了。” 咏夜简单布防几句,带头杀上佛楼。 远处的山林中,忽有红焰升空。 景容截着人了。 “白师兄,劳烦你负责收尾。外院的弟子,随我到红焰方位支援。” 白峰点头:“放心,都是残兵了,我收拾完便去与你汇合。” 后山小路上,沧浪弟子正与黑虎军拼杀。 好在山路狭窄,没有大片平地可供列军阵,黑虎军人数虽多,但杀得艰难。 咏夜赶到时,弟子们已形成了四散包围之势,以短弩与暗器为掩护,见首不见尾,飞攀游走于山林之间。 沧浪榜第五位的陈帆正在组织游击。 咏夜三两眼过去,不见景容,也不见昆莫。心中更添几分警惕。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上山方向的竹林之中,飞起一支鸣箭。 与常用的箭矢不同,这只的声音更低沉,更不易被察觉。 这便是景容所说的“老规矩”。 这二人少时,功夫尚不能独当一面,所以经常搭档做事。两人又都极好强,所以私底下就有了一个强敌之诺。但凡遇见难打的高手,以特制鸣箭为信,邀对方共抗。 一来免得孤身范险丧命,二来,与高手过招的机会,人人有份,省得事后打架。 “陈帆师兄。”咏夜喊他,“白师兄的人即刻便到,我先往东北边的竹林一趟,随时以焰火为信。” “知道了。不过你去竹林去干啥?” 咏夜阴沉沉凉飕飕吐出一句话:“砍了原碣昆莫。” 这片林子茂密参天,都是碗口大的高耸修竹。 她在竹杆上借力,运功如飞。 过了这片林子,就是沧浪阁后门。原碣昆莫目标明确,不想与半路杀出来景容纠缠,他需尽快和埋伏在竹林尽头的黑虎军汇合,直入沧浪阁。 但想从断天河的威势下突围,即便是昆莫这样的顶尖高手,也得费些力气。 他的万仞剑与景容的斩月刀,路子相仿,都有雷霆万钧、排山倒海之势。二人一路追逐厮杀,谁都没能从对方身上讨着便宜。 “昆将军。”景容得想个办法,把人拖住,于用上了另一套看门绝技,耍嘴皮子:“别跑呀,要是觉得败给我丢人,我大可让你两招。” 昆莫回身给了他一剑,也喊道:“激将法没用!” 景容一个闪身,缚山索往前一抛,引着自己飞了一个回环,朝着昆莫迎面而来。 兵刃相抵,他又道:“真的不能再跑了,将军这样的高手,要是死于被机关射成筛子,说出去也太寒碜了,不如败给我,咱们真刀真枪光明磊落,不丢人。” “龟儿子胡说八道,这一路过来,一处机关没有。”昆莫听出来身后这小子成心气他,破口就骂。 景容也不气,跟无赖一样撵着对方:“这将军就不懂了,布置机关,就是要出其不意。耍阴这方面,我们沧浪阁是专业的。” 昆莫闻此话,确有了一瞬间的迟疑。一瞬间便够了,足以让景容腾空而起,袖中一双短弩连发而下,将昆莫的脚步钉在地上。 “小兔崽子!”昆莫又骂了一串混话。 这景容就不爱听了,上一刻还笑嘻嘻混不吝的桃花眼,霎时肃杀起来。他一字一顿说得缓慢而挑衅:“是你爷爷。” 昆莫哪受得了这,此时怒从心中起,只想将眼前这口出狂言的小年轻碎尸万段。 “小子,砍了你我再行路,也耽搁不了一时片刻。” 这是要动真格了,景容打起十二分谨慎,横刀起势,斩月刀凶悍,所及之处如天雷震怒,仅刀风余波,尚且入木三分。 昆莫挥剑破势,他剑风沉稳,一招一式,大巧无功,但是打得又狠又准,张弛有度。 二人僵持,景容略处了下风,却还能笑得出来。 “笑你奶奶!”昆莫破口便骂。 话音未落,只觉得身后阴风阵阵,咏夜自半空竹尖上荡下来,鬼一样飘忽隐秘,待他发觉,攀星刀几乎到了后颈。 他只得舍了手头大好的战局,闪身躲避。 咏夜回环荡开,刚才那一击,没指望下杀手,只虚晃调戏,以便她和景容形成前后夹击的阵型,将人彻底阻隔在此。 昆莫定睛,心下明了,要想突围,唯一的法子就是杀了这二人中的一个。他向来目空一切,自然觉得,把两个都杀了,也不是难事。 索性站定了,从袖中掏出一支响哨,哨声是进攻的指令,潜伏在沧浪阁周围的黑虎军纷纷现身,主帅不在,他们仍整肃有序,快速集结准备攻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