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损三百
/br> “我便先杀了你们,给段空林探探黄泉路。” 藏锋与断天河,路子迥异但出自一家,咏夜与景容,从小一起长大,默契都融进骨子里了。此时双刀合璧,藏锋无影配上开天断海,可谓沧浪阁的顶配武学。 他们二人先按常规路数出招,前后分野,步法配合,衔接得天衣无缝。然昆莫之武功,也绝非浪得虚名,几个回合下来,他们未讨得上风。 二人对视,眼神交汇,心下已定好了算计。 咏夜寻了一处机会,缚山索外抛,将自己悠了出去。修竹林立,可供攀附的高点很多,她凌空环绕,在外与敌周旋,如利刃游丝,也如天罗地网,卸去昆莫大半的阵势,乱其心神,以求给景容创造最有利的环境。 这招有用是有用,却把自身置于凶险中。缚山索牵连,让她能在高空飞驰不落,是凭借也是束缚。 昆莫深知,这个飞刀一样凌冽的女子,不能久留,否则他二人如此配合,再通天的高手,都会被消磨殆尽。 他的攻势渐渐外放,有意无意地,把重心放在咏夜身上。 景容像没有察觉一般,继续在地面制衡。 昆莫抓住机会,猛然一个翻身,万仞剑抵死斩月刀,与此同时左臂发力,缠住了咏夜的锁链。 他的护臂,以玄铁特制,犹如一块贴身的盾牌,把缚山索牢牢绞在上面,金属相碾,发出尖锐的响声。 仗着天生神力,往下一拽,扯风筝一样,要把咏夜拖下来。 但仅仅拉她下地,也太过便宜了。 昆莫要她死。 于是扯着那链子下了狠力,咏夜便如上钩的鲤鱼,被动不能自如。 他腕子一转,对着迎面坠落的,女子飘零的身子,反手就是一掌。 这一下,景容本可以帮忙化解,但如此一来,他就得换身位,昆莫便得了好大一个空子可逃,把他放走了,再想追上困住,就难了。 危急之下,景容不但没动,斩月刀反而急转向上,把昆莫右半边身子牢牢钉在地上。 昆莫掌风凶悍,以必杀之力,迎面而来。咏夜躲不开,只能尽全力保命,挣开要害。 可真下了狠手,她只觉得肋下一阵剧痛,不知道是不是断了骨头,血气带着温热往上反,沿着喉咙不受控制地涌出,看上去格外骇人。 她直接被击飞出去,眼看就要撞进竹丛,好在缚山锁因此松了力道,她趁机踩踏竿子,连人带锁绕在一棵壮实的高竹上,隔断了昆莫对自己直接的控制,凭着那一小段锁链的角度,与竹竿卡死了,斜斜攀附,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子。 昆莫那边并未放手,缚山索被绷得笔直,颤颤巍巍如将断之琴弦,那竹子虽粗壮,也经不起这样的拉扯,摇摇欲坠地向下倾倒,马上就折了。 千钧一发,咏夜突然回眸,下巴上还挂着血珠。那双刀子般的眼睛看过来,如同盯紧猎物的鹰,又好似得逞的狐狸。 在这末路穷途的境遇下,她分明笑了。 这一笑,极其诡异,极其不寻常,昆莫心里一咯噔,但已经没有时间让他反应了。 咏夜挥刀朝脚下砍去,竹杆削断,锁链一瞬间松了力,她便如一枚上足了劲的弩.箭,飞身而来。 缚山索在刚才的周旋中,拧满了圈,又绷足了劲,此时猛然一松,打着飞旋往回急收。 咏夜顺着势,长短双刀并持,像一枚疾旋的流星镖,带着冽冽寒光杀来。 昆莫想躲,景容早就把他钳牢了,这才明白,从头至尾,全是这二人的算计。 他有玄铁战甲护身,几乎算是刀枪不入。所以咏夜这一击,取的是切中肯綮。 短刀入其左手腕的缝隙,挑开腕筋,他吃疼地放低了手臂。长刀顷刻而至,直取其暴露出来的颈肉,旋刃入喉,绞肉一般,生生切开了半个脖颈。 动作之快,昆莫甚至来不及将眼中一贯的志在必得,换成临死时的恐惧。 他只剩下半边脖子连着,没有立刻死去。那头颅一晃一晃的。血跟决了堤的河水一样,哗啦啦往下掉,他想说话,咕噜咕噜,发出的声音古怪又瘆人,伤口就开始往外喷血沫子。 “天爷了,脏死了。” 景容避难一样松开了刀,飞速退了八丈远。 昆莫总算得了自由,那一双直勾勾血淋淋的眼,瞪着咏夜,朝她走了两步,一边走,眼珠子一边往上翻。 他恨极了,用仅剩的一点力气,抓向她的脖子。 咏夜半步不退。眼中如有万丈深渊,不带任何悲喜,空漠又寒凉。林中光线黯淡,她站在阴影里,本就白皙的皮肤更显冷意,嘴唇被血染得殷红。 昆莫伸着手空费力,身体如将倾的巨木,轰然跪倒。 景容绕开地上的惨相,上前查看咏夜的伤,他眼睛眯起,带着阴谋得逞的喜悦,说着关心奚落话:“你也太狠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啊。” “自损三百。”咏夜纠正。 这会子松懈下来,方觉得伤口疼了,自然而然朝景容伸了伸胳膊。 “行呗,三百就三百。您可别动,我来我来。”景容弯腰屈膝,恭恭敬敬接过咏夜的胳膊,架着她往回走。 “三百你也够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