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官(一)
吐气之时,不会恰巧得罪了不少人吧?” 咏夜忽然问。 “啊……你怎么知道?”花灼伸出手,摆着自己好看的手指,又放下,“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不过呢,我已经想出了一个好法子。” “什么法子?” “装糊涂啊。诚如你所说,对手如此耐心迂回,大抵是希望将我含混过去。那不如就遂了他们的愿。时过境迁,往事已矣,没什么可追查的了。往后我便放下先师遗命,安安心心寻个神职,虚度余生。况且有了正经神职,便不再是散仙,谁若再来仇杀我,可就算弑神了,要关暗牢的。” 咏夜听明白了。敢情这人,喝多了又发疯又发癫的,非要当中山己的神官,是要借此潜伏下来,伺机而动。纯纯是要占我一个大便宜啊。 花灼一看她的眼神,便也心安了。这不就骗过去了,她当下定然觉得,我死皮赖脸扒在这儿,仅仅为了在敌人面前做个幌子。 “噢……你想做我的神官呀?”咏夜抿嘴一笑,她不常这么笑的,果然她接下来的话,无异于往花灼井井有条的算盘上,上下好一顿胡扒拉。 “那可是不巧了。我刚成中山神那会儿,天帝提起,说有两个资历不错的仙者,想来做神官,说等忙完钟鼓山事宜,便派过来,相处几日,看看可否合适。我想既是人家不嫌弃,特意想来,便没有拒绝的道理。昨日里刚得了口信,说第一位,今儿晚膳后便到了。” 花灼一愣,心说,真是好一出差别对待啊,同样一个神官位,对我时诸般苛刻,怎么换作旁人,你就来者不拒了呢? 愣了这一晃,咏夜已经撂下话茬准备走了。 她扶一下花灼的肩膀,借力起了身,又将手中的茶盏搁回榻上凭几,而后才慢条斯理道:“所以说,你得排排队了。” 狐狸偏头扬眉去看她,没看着,人家早已背过身,出了门去。也是因此咏夜脸上那一点若有若无的狡黠笑意,便被略了过去。 花灼靠到床边,恨不得立刻对着院里那身影喊,我不是都承诺了,往后再也不瞒了,还不成吗?坦诚相待我可以做到的,什么都告诉你,还不成吗? 但是不行啊,不能喊啊,这还装着断片呢,一喊全漏了。 他狠狠出了一口气,往榻上一倒。 这可真是,搬起算盘砸自己的脚,可真要命。 - 诚如咏夜所言,晚膳刚过,那个名作舟寒廷的候选神官,便踩着精准的时辰,敲开了山神庙的大门。 “小仙舟寒廷,见过中山神主。”他俯首,行了一整套恭谨端方的礼。其周正、其讲究,丝毫不在悬檀话下,连九重天阙最严格的礼官,都挑不出毛病。 舟寒廷此人,并非出身名门,全凭着自己的本事,成了当年仙塾的榜首仙者,结业礼时自然风光无限,轻而易举便在九重天阙的宫殿里,领了要职。 做了些年月,从未有过错处,却不知是何缘故,竟自请了离宫,如今已闲散几月有余。听闻新上任的中山神主尚无神官辅佐,故而向天帝请命,前来试试。 嘴上说试试,但心里可志在必得。论资质、论能力,同辈仙者中无人能出其右。且他听说,中山神主为凡人飞升,对仙界事仅仅略知一二,那便更需要如自己这般周到严谨的神官帮衬。 咏夜这边,只略读过舟寒廷的资质文簿,只言片字之间,便可看出,此人的确配称“得力”二字。 再看其人,也果然相由心生。他个子不算高,将将超了咏夜半个头,但气度沉古,书卷气极重,让人想到凡间朝廷里修书的史官。今日穿了一身白衣,却毫无飘逸气,反而沉沉缀缀,有如横平竖直棋盘之上,一颗落定的云子。 他行过礼,便站在了一侧,那门板很老实,不刻意推都推不动的,可他仍单手撑着,静静等。 咏夜反应了一下,哦,这是撑着门,要让我先进。 从大门口到正厅,需穿过小小的前院,拢共不过二十步路,舟寒廷始终不差毫厘地跟在咏夜身后一步的位置,路过荷花池,他便默默挪到里手边,这是怕咏夜一个脚底打滑落了水。 花灼正同桃屋在厨房收拾洗涮,只桃屋洗刷,他抱臂站着,看院中二人。 “你觉得他怎么样?”花灼问。 桃屋甩了甩手上的水,觉得舟寒廷此人很好。 “看着很靠谱啊。” 花灼挑了半边眉,不忿反问:“挡了个荷花池就算靠谱了?比我还靠谱了?” 桃屋停下手里的活计,特别认真地措了措辞,回他:“那我倒还不敢说。不过人家不是都说细微之处见人心吗?你看他对咏娘娘多细致,想来在大事上,也不差吧。” 花灼撇撇嘴,监工似的,接着往院中瞟。 那二人已经到了正屋,有五六级台阶,刚要抬脚,舟寒廷忽而从后侧上来,吓了咏夜一跳,见其默默抬起手臂,反应了一下,明白了,是要她扶着上阶。 花灼看了直翻白眼,这就有点过了吧。 咏夜没有伸手去搭,而是客气笑着说:“我这里没有这么多讲究,仙官尽可随意些。” 要知道,这短短十几米的路,她被这位亦步亦趋跟着,走得如芒在背。人家精准的步子是日久练习来的,她的可是现拿捏的,不敢快不敢慢,生怕打乱了人家完美的节奏,结果就是搞得自己一身不自在。 舟寒廷闻言,眼神微动,不过很快恢复了平静,他放下手臂,立在一侧,徐徐朗朗道:“神主不必迁就我,只按惯习起居便可,该由我来顺应您。” 咏夜看了看他,目光落在那张肃穆恭敬的脸上,他便因此而垂了眼,微微屈了身。 看来他性子使然就是这般的,罢了,咏夜不再坚持,抬脚拾级,准备进屋。 舟寒廷自然又是先她一步到了门侧,一手撑门一手打帘。 咏夜路过他时,心里不由得想,幸亏他只有一双手,这要是再多来几双,怕是能顺手将屋上的积雪,檐下的蜘蛛网都顺手打理干净了。 进屋后,咏夜学机灵了,没容他反应,一溜烟坐下了,这才免去了不少精细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