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官(一)
侍。 最近中山神庙里没有事务料理,舟寒廷又是初来乍到,咏夜便只同他讲了山中情况,又让他见了见桃屋。 至于花灼,据说是回屋歇下了,整晚没再露面。 可舟寒廷似乎是个闲不下来的,在他几番询问下,咏夜终于给他找了个大差事。 说那边厢房里住着一个病号,病得不轻,这几天可能要麻烦他帮忙照料。 舟寒廷自然恭谨听命。 咏夜话不多,嘱咐两句便回了,舟寒廷来中山的第一夜便算顺利过去了。中山神庙人员简单,咏夜神主看上去是个爽快人,待人行事颇为客气,那个桃屋小妖也很是乖巧,舟寒廷悬着的心这才慢慢落下来。 他必须拿到这个神官之位,所以来之前下了功夫,将咏夜的生平事迹、脾气秉性查得清清楚楚。今日一见,这位闯迷途岸、清剿朱夫人的杀神,看上去倒不像传闻中的那般狠烈如鬼,反而清清泠泠的,也没太多讲究。 他喜欢这样的神主。越是淡漠、疏离的人,越懂得公私分明的道理。相处起来反而轻松,只需严守着主仆的界限,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便可长久。 舟寒廷自问看人很准,预先的打探加上今日眼见为实,他笃定着,应当看透了咏夜八分。其余两分,只待日后相处,细细磨合。 但他不知道,自己漏了一件事。这倒也不怪他马虎,毕竟咏夜入阵救了花灼这件事,才过了没几日,这一桩八卦还未传上九重天阙。 可若他能再细致些,或者说,若他能少些傲气自持,也许就能从始至终端得周全,不至于犯下纰漏。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只说当下,因他初来乍到,又过了二更时辰,咏夜便先遣他去安歇了,其余事务,明日再说。 舟寒廷的厢房就在花灼隔壁,本着一个严谨神官的职责,他准备去关照一下这位病人。 此人倒也是奇怪,说是歇下了,门却虚掩着,没关严实。 隔着门缝看,屋内一片漆黑,许是睡了。舟寒廷便犹豫着是叩门还是悄悄进去探看。 然屋里的人却出声了:“何事?” 舟寒廷轻声道:“我是今晚刚来的神官,舟寒廷,听山神说您病着,便来看看是否有我能帮上忙的。” 神官?这就自称神官了? 花灼心里不忿,但没显露,朝门口淡淡道:“进吧。” 舟寒廷推开门,没有灯烛,只借着窗边澄明的月光,他看清了榻上闭目养神的花灼。 “你……你是青丘花家的?”他一向四平八稳,当下却有些拿不定了。 “花灼。”狐狸半睁开眼,没忘了补一句,“弑神那个。” 他背靠着月光,其表情舟寒廷看不太真切,只见得此人苍朗如竹的身量,在逆光之中勾勒出一层银边。 舟寒廷自然知道花灼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他压下心中的惊骇与戒备,沉着发问:“你为何会在此处?” 虽这样问,然其心中已然猜了七七八八。调查咏夜时,可参考的成文甚少,情报大多来自各位仙者的口口传闻。人人皆知迷途岸与朱夫人两件大事,但细节却众说纷纭。 其中有说法讲,青丘那个从暗牢中放出来的弑神狐狸,似乎给了中山神不少助力。 但至于这消息几分真几分假,谁也说不清。毕竟知其中详细的人,皆位高权重。比如天帝、归墟主、云帝、川总领,这几位向来不闲聊八卦,而爱闲聊的各位,也没胆敢跑到他们眼前去问询。 现在看来,传闻为真啊。 彼时,花灼仍半眯着眼,连睫毛尖儿都没动,问心无愧地胡说八道。 “我受伤了,山神见我可怜,就捡了来养。” “就这么简单?”舟寒廷不想跟这个弑神犯子绕弯子,也不必与一个戴罪散仙讲客气,于是直接问,“迷途岸和朱夫人的事,听说也有你的掺和。” “是呀。神官有所不知,”花灼终于抬起眼,笑着将“神官”二字咬得刻意, “我可是从迷途岸时起,就琢磨着,怎么爬上她的神官之位呢。” 舟寒廷不屑地哼了一声,冷笑道:“神主又不是个傻的,帮你也不过是心善怜悯。像你这样臭名昭著之人,纵使费尽心思,也骗不了她。” 花灼不恼,也不说话,只是抬手慢悠悠拿了凭几上的茶,天青釉的盏子泛着月光,擎在他细长而清瘦的指端,那本就格外好看的手,被衬得剔透如玉骨。 优哉游哉抿了两口茶,待将茶盏放回去,发出轻而清的一声响,才终于打破了这片刻的静默。 舟寒廷沉着脸,看那狐狸在嗤笑,清艳近妖。 “如果换作是你,会将过往的乌糟事,告诉她吗?”花灼笑问。 舟寒廷心下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