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混沌七
必再多说,直接解释道:“如今尚未到吏部报任,谢邈觉得眼下请见不合规矩,便先走了。看她的样子,怕是想当作与您二人从未碰面,也不会被旁人说闲话。” 沈峥泗了然,不禁感叹:“这也太过本分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 “她一个尚无官职的年轻人,又是初次入京,自然是要小心翼翼,这事做的很对。”肃王爷似乎对谢邈的做法很是满意认同,“眼瞧着中午了,你不让孩子赶紧去休息住下?” 沈峥泗不知在思索什么,“话是这么说……唉,待明日我也要再同她说几句,做事太过死板可不是好事!” 沈峥泗入朝便在吏部,多年过去,早从当初的清俊少年一路做到了当今的三品尚书,知人用才从不含糊,提点训导更是老手。 有沈峥泗做长官,谢邈不愁学不到东西。 梁封城隐在宽袖中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枚青玉,昨日连夜让洗霜提前跑回来一趟,如今看是值了。 入城时因要赶车,谢邈专心听着洗霜指路,目不斜视,如今牵着马拐出王府当街的小路,这富贵满邢都才终于豁然映入眼帘。 玄枫大街,贯穿邢都南北的主干街道,东西有二十余丈宽,列满格式酒楼、商铺,大小衣冠作坊、百货当铺四处可见,冒着腾腾热气的温酒摊、馄饨铺抬手可及;街上来回的有锦帽貂裘的男女公子,也有簪花罗衫、加以手炉斗篷御寒的老少美人……和平时不大像的,大约便是多了各地赴京赶考的学子们了。 这四处路人,衣着各式,全无定性,虽是南元各大城镇都有的景象,可如今这样热闹地涌入国都,不可谓不令人眼花缭乱。 谢邈,这位年仅二十初入邢都的远地女官,一身青衫、一匹白马,便这样慢慢走在玄枫大街当中,感受着四周冬日的寒意与市井热烈,与众多赴京赶考的学子们一起,身不由己地跌进这一处珠围翠绕、侯服玉食、却又与她无关的喧闹深渊。 说是寻一处住处,其实目的很明确,入京报任的新人无论籍贯如何、来自何处,报任前一日必须在东明江之畔的东明驿先行纳录,由驿丞在册本上记了名字,才算是这个人入了京。 之后便是沐浴、更装、学礼、换马,进来时还是一脸青涩的谢邈,次日出门便是六品官服加身的谢大人了。 “此处入皇城,大人只需沿着江边一路北去,不多时便能见到戍守的侍卫,顺着他们的队伍一直走,一炷香的时候便到了。” 今日天气很好,无风无雪,虽有晨雾,可也能看出会是个和煦的好天气。 谢邈模样俊俏,为人有礼,驿丞见这样的人更是高兴,甚至还说了句玩笑话:“只是将近皇城之处,戍守的侍卫是守卫司的一等侍卫,他们尽是黑甲覆面,远远看着就黑压压一片,谢大人可不要吓着才好!” 他交过缰绳,“大人真不用换马了?” “不必了,”谢邈说,“此马与我有缘,还是不换的好。” 驿丞了然地点点头,他尊重各种选择。 临行时,谢邈忽想起一事来,“驿丞大人可知道这京中住着一位丰须质子?” 驿丞说:“确实如此,大人怎会对他感兴趣呢?那质子在京中也有十几年了,哼,也不知道丰须是不是忘了这家伙呢!” 谢邈:“只是来时听旁人说起几嘴。在下颇为疑惑,这异国质子来朝,或是住在质馆,或是入礼部协同事宜,怎么这丰须质子竟住在了肃王府侧,岂非不合礼制?” “嗨,是这事儿啊。”驿丞笑道,“大人初次入京,对此事不解也正常。其实也简单,丰须质子入京前,我南元北境大军方与丰须苦战数月,虽最终在肃王爷的带领下大获全胜,可毕竟是场鏖战,陛下对丰须厌恶至极,自然看不上那小儿!莫说入礼部做个小官,朝中大臣们巴不得把他踢到远郊住呢!住在肃王府侧,自然是要给他点难看,这旁边住的就是压着他族老百年的世家,他还能吃得下饭、睡得着觉?” 谢邈试探地问:“在下还听闻,那肃王府的大公子常与丰须质子有口角?” “何止是口角!”提及这个,驿丞更是来了劲,“那丰须小儿心有不满,总是寻什么鸡毛蒜皮的由头挑衅王府,肃王爷宽容,既不是大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那肃王大公子哪是好惹的?但凡他在,动辄对骂几个来回,或者动手!打一顿,丰须小儿也就消停了!总是不能让他得了好处的!” “肃王公子和质子动手,这事儿京兆尹和守卫司能不知道?” 驿丞叉着腰,“知道又如何?且不说那位大公子的身份是上不得……算了,这个不好多说。便说那丰须小儿吧,难不成京兆尹和守卫司还能帮着外人说自己人的不是?您便这样想,在这南元,但凡家里有儿女从军的,有一个算一个,那都和丰须有生死仇怨!尤其是肃王府,那是世仇啊!如今他小质子挑衅咱们的战场将军、一品王爷,怎么,还教训不得了?” 他神秘兮兮地说:“您可不知道,那小儿方入京时就住在咱们东明驿,好家伙,我听先前的老人说,那几天可是闹腾呢!往这驿馆大门扔鸡蛋的、站在他窗户底下骂的!只不过当年他还小,什么都不懂罢了。” 从前住在峰东,远离北境战场,更从未知这邢都风云;如今亲自来了,也亲眼看了肃王公子与丰须质子的“交锋”,听了常处于风云中心的人们对那场战事、敌国质子的态度,谢邈才真正地意识到,文字记载的历史,对一些人来说虚无缥缈,确是另一些人切身体会的真实过往。 只是瞧昨日况渲的状态,恐怕这小孩全然不知陛下安排他住在王府之侧的用意,相反,只是图个快意,觉得方便找肃王府麻烦罢了。 唉,过去的战场风起云涌,可那时的况渲,到底只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孩啊。 对于婴孩而言,他并没有义务承受来自南元百姓的怒恨,更无需整日低眉顺眼、瞧人脸色过活……可他是丰须王子,一个注定要担起王室责任的角色,他无法左右战事,更无法逃避王室纷争。 否则当年丰须王室子女众多,怎么就是一个况渲被送到千里之外的异国他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