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二）

比精神上的折磨要明智无数倍。

他是会愧疚，但若是利益足够庞大，那一点愧疚也就显得微不足道。

但□□的疼痛不同，它长久而明显，不因为任何事情而转移。

相比之下，秋知意还是太过仁慈。

连石青如此想着，汗水不断滴下，面容也不断发生着改变。

特意变幻的面容是因为万剑宗上任宗主与长老在仙魔大战中全军覆灭，他需要有一个易于与其他宗门重新建立信任的形象。

而如今，楚离已经成为天下第一剑修，他也不再需要那个样子。

他低低地笑出声来，笑声中间或夹杂几声咳嗽和痛苦的抽气声。

不知道是笑前世、笑秋知意还是笑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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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离素来情绪浅淡，即使是特别剧烈的情绪波动，于他也不过是过眼云烟。

唯一能长期牵动他情绪的也不过一个秋知意，从第一面开始，楚离就升起了强烈的征服欲。

他并不理解这是什么。

只认为是秋知意太过桀骜，为他所不喜。

毕竟他前一个徒弟是被交口称赞的殷神悦，相比之下，秋知意总给他以一种浮于表面的乖巧。

尤其在他当晚想要以魔族给秋知意下马威时，明明是雪一般看上去一触即化的人，却有着像火一样燃烧的眼神。

直视他，甚至鄙夷他。

让楚离的心脏都因为过于愤怒而剧烈跳动。

楚离所修的是无情道，也因此更加不理解幻境中的“楚离”对江晚宁的感情。

这样愚蠢又无用的人。

幻境中的他眼睛是瞎了吗？

尤其是幻境中的他与秋知意共同成长，相知相伴、相依相偎、同生共死数百年。

这样的感情怎么可能会被江晚宁如此肤浅的伎俩挑拨？

自作聪明！

然而楚离明显对“幻境”中的自己了解不够。

他看着“自己”将秋知意关入囚牢，只是因为江晚宁再肤浅不过的陷害。

即使是此时，秋知意看向他的眼睛也带着光。

魔族的攻击愈发猛烈，修真界为了保住力量，连石青要求秋知意不断向外提供血肉连成丹药，帮助其他弟子提升资质、修复身体。

楚离看着手腕上旧伤添新伤的秋知意，到后来血不够了，便开始剜下她的肉，最后手臂上只剩下累累白骨。

饶是楚离知道此时只是“幻境”，他也出离愤怒了，感同身受般地，他在此时感受到了秋知意当时的痛楚。

太过疼痛，甚至已经麻木，他仿若剥离了自己的灵魂，机械地任人肆意取用。

楚离冷漠地想：修真界这些人与他何干呢？秋知意为何要这样做呢？这样……不疼吗？

这是他让她做的，于是秋知意便无条件服从，毫无怨言。

楚离想到此，心神俱震，他看向幻境中唇色越来越苍白的秋知意，白骨、红肉、雪肤、黑发。

诡异的华丽。

似乎她任何时候都是美得恰如其分，只是若是没有那些碍眼的伤疤就好了。

将她护佑在他的羽翼下，不再受到任何东西的烦扰，让她快快乐乐、无忧无虑。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楚离万万没有想到，幻境中秋知意的所有痛楚都是他给她的。

秋知意一共死了九次，因他或间接因他。

楚离也与幻境中的秋知意一起，痛她所痛，随着她一同被剜掉血肉、骨髓，看着自己的肉身被制成一个个丹丸或药液，滋养整个修真界。

楚离并非不知道这个幻境有问题，但却不舍脱离。

甚至在这种近乎自虐的感觉中，他获得了赎罪的轻松感。

楚离确实不通人情，但并不代表他不能将所看到的感情进行分类，也不代表他不能将他对秋知意的感情分类。

因为上辈子伤害秋知意，因果延续到今生导致他一开始对秋知意产生了忌惮与征服欲，再在与她的博弈中，逐渐喜欢上她。

命运确实是一个圈，因自他起，果由他受。

楚离吐出一口血，烈火焚烧的到底是秋知意还是他他已经逐渐分不清了，胸口的伤灼灼刺痛，是他的心在痛吗？还是来自朱杀的贯穿疼痛？

他所修的难道不是无情道吗？

恍惚间听到了什么碎裂的声音。

无情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