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5-4 堕屋屋儿
晌午，向贞在灶屋里烙菜窝窝，灶堂里的火熄灭了，刚才下了一阵雨，柴火有些潮湿，她放上些软柴，趴在地上吹了一口，火又燃起来了，灶屋烟气腾腾。
几个孩子在天井里和泥堕屋屋，这是孩子们常玩的一种活动，特别是雨后，泥都是现成的，天井里到处都是，但孩子们常常是找松软的地方挖泥，不费力气。每个孩子手里都攥着一把泥，先在地上或者手里揉搓，等泥巴柔软均匀了，从中间部位用手指钻一个眼儿，再让眼儿向四周扩大，做到差不多跟自己的巴掌那么大，把底部尽量摁薄儿，墩平，一个屋屋就做成了，然后人站起来，手托屋屋儿，快速反手，让屋屋口朝下，用力摔下去，就听“噗”的一声，屋屋儿摊在地上，薄薄的底从中间炸开一个窟窿，要是比赛的话，谁的窟窿大证明谁的屋屋儿堕得好，谁就赢了。
景仁和春花已经炸响了好几个，景义和盼儿小，刚学样儿，景义很快就上手了，也炸响了一个，高兴地拍手跺脚，笑话盼儿：“你笨，你……笨”。
盼儿抓起一块儿小泥巴朝景义脸上扔过去，骂到：“你才笨，你是笨蛋。”
泥巴扔偏了，没砸到景义头上，景义也没介意，继续堕屋屋。
刚开始四个孩子撅着四个小屁股，时间长了，景义和盼儿就坚持不住了，干脆坐在泥地上。
景义又堕好了一个，屋屋儿在地上炸开，碎泥点子溅到盼儿的脸上了，盼儿站起来，没等景义反应过来，手已经抓到景义脸上。
景义正犹豫着是不是打盼儿，盼儿的拳头就砸过来了，景义恼了，举起了手……
这情景正被刚进道门的红英看见，高喊一声：“景义，你咋打二妮子？”
景义的手很快收回来。
“向贞，你在屋吗？你咋不看好孩子，景义和盼儿打起来了，你也不管。”红英在天井里喊。
向贞从灶屋里跑出来，见红英手抓着一把柴火，站在天井里正嚷嚷着凶景义：“景义，你咋欺负盼儿呢？”
向贞问：“景义，咋了，你们刚才不是还玩得好好的，咋一离影儿就打起来了。”
景义憋了半天，蹦出你个字：“她……她打俺……”
红英把盼儿扯到自己身边，继续训斥景义：“是你打二妮子了，俺看见了。”
红英见春花和景仁傻呆呆地站在一边，又骂春花，“你这死妮子，眼看着景义打你妹妹呀。”
向贞不乐意了，说：“你呀，就知道护着自家孩子，小孩子打仗还不是常事嘛，打完了转眼就好了，咱大人掺和啥？”
红英嘟起嘴说：“你家是儿子，打仗占便宜，你当然不管了。”
盼儿说：“俺打他来。”
春花也紧接着说：“是盼儿打景义。”
向贞说：“你看看，还是孩子说实话，你也不看看你家盼儿是个啥闺女，她是个吃亏的主儿？”
红英看看盼儿脸上有一些泥点子，没有伤痕，倒是景义脸上有指甲印子，笑了：“也是，俺盼儿像个愣头小子，一般是吃不了亏。”
向贞笑骂：“知道还来凶俺景义，你来干啥来？”
红英也笑：“家里柴火潮湿了，拉了几只洋火也没点着，洋火用完了，俺来借个火。”
向贞往灶屋里返，说：“不借，有本事自己吹起来，叫你一搅和，俺的火儿也灭了。”
红英似乎忘了刚才的事儿，腆着脸跟着向贞进了灶屋，脸上荡漾着笑容，说：“哎，那个药俺吃了，吃下去肚子里就热乎乎的，感觉就不一样，得亏你没借给俺钱，俺到支书家借了两块钱，又到队上支了两块，七凑八凑就抓了七块钱，实在凑不够了，俺央求李香翠跟人医生好好说说，这李香翠还真办事儿，费了很多口舌，人家把药给了，哈哈，还少花了三块钱，俺要是借够了钱，这个钱就白搭上了。”
看着红英一脸的得意，向贞实在不好说啥，笑笑没说话。
旺生爷扛着锄头从门外进来，见红英举着柴火，知道又是来取火的，板着脸，白了红英一眼，把锄头放到墙根处。
红英装着没看见，问：“叔，散工了。”
旺生爷闷闷地“嗯”一句，对景仁喊：“景仁，来屋里。”
景仁没回头，继续干着活儿，说：“爷爷，俺堕屋屋儿呢。”
红英已经把火引出来，顺手从洋火匣子里抽出两根，说：“俺拿上两根，万一再灭了呢。”
向贞笑笑说：“不多拿几根？”
红英低声说：“不敢多拿了，看看你公公的脸。”
红英撇了一下嘴，举着柴火出了灶屋，四个孩子已经玩成了一堆儿了，她朝着春花厉声喊：“春花，甭玩了 ，赶紧家去烧火。”怕火灭了，赶紧往家奔。
春花撅起嘴，放下泥巴，怏怏地跟着红英回了家。
旺生和福来扛着锨回来，福来显然还没到家，见孩子没都在玩泥巴，也来了兴致，蹲下来，抓起春花扔掉的泥巴，说：“来，看俺给你们来一个。”
三个孩子都抬头瞪着福来，就见福来三下五除二，几下就堕成了屋屋儿，用力一摔，“啪”的一声巨响，泥巴四溅，吓得三个孩子四处躲闪。
福来哈哈大笑，说：“还是大爷厉害吧。”
景义看福来大爷的屋屋儿厉害，不想让自己的爷输了，说：“爷，你也堕一个比大爷更厉害的。”
旺生笑着说：“堕屋屋儿算啥呀，俺给你们捏只小鸟。”
旺生抓起一把泥，团了团，手上挽花儿一样，没等别人看清楚咋弄得，小鸟已经栩栩如生地站在他手上了，看得孩子们目瞪口呆。
景仁说：“爷，你会捏泥人吗？”
旺生说：“你看着。”
他又抓起一块大一点的泥，很快捏出一个人来。
景义拍手笑着说：“还是俺爷厉害，福来大爷就只会堕屋屋儿。”
福来摸摸景义的头，说：“你看你爷捏得泥人还分不出闺女小子呢。”
福来从旺生手里拿过泥人，在它的两腿间掐出一个小蛋蛋儿，笑着问：“你看看，还是俺厉害吧，这是个小子，长着和你一样的小鸡儿。”
福来哈哈大笑着，弯腰摸了一下景义开裆裤露出的鸟儿。
向贞从灶屋走出来，笑着责备说：“你俩没吃饭就撑着了，守着孩子胡说，得亏春花不在。”
“说俺春花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