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一个姑娘被悔婚,真的是件奇耻大辱。 云珠怎么会不气呢? 潘氏的手段非常高明,以她为首的曹家不需要说出“悔婚”二字,只要淡了与自家的来往,以云珠与父母的傲骨,便会主动断了与曹家结亲的念头。 曹绍只是一个儿子,他不能硬将潘氏送到李家做客,也无法堵住母亲的嘴让她别在宴席上说他只把云珠当妹妹的话。他很清楚,母亲的前后所为已经彻底将云珠一家得罪死了,清楚云珠不可能再愿意嫁给他,所以他没有再去试图争取母亲的同意,而是直接来了宁国公府请罪。 云珠不想迁怒曹绍,但她不接受曹绍的愧疚,仿佛她嫁不了他就变得多么可怜一样,好像她这辈子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脾气上来,云珠忍不住拿潘氏刺了曹绍一句。 是刺曹绍,也是提醒曹绍,两人有缘无分全拜他的好母亲所赐。 如果曹绍真的像他表现出来得那么痛苦,那就去怨他的好母亲吧! 这暂且算作云珠送潘氏的一点小小回礼,凭什么潘氏让他们一家都动了肝火,自己却高枕无忧? 曹绍从此怨了潘氏,那也只是潘氏自食恶果,云珠乐得看戏。 倘若曹绍选择继续做一个孝子,那云珠更要庆幸自己没嫁给这么一个逆来顺受的窝囊夫君。 云珠的几句话,像刀子一样插在了曹绍本就在滴血的伤口。 赌各自的婚嫁吗? 又何必赌,曹绍现在就可以告诉云珠,他输了,最多也就是平手,因为他不可能再遇到比云珠更让他喜欢的女子。 提到母亲,曹绍确实无颜再留下去。 他最后看了一眼云珠,漫长的一眼,从发梢缓缓移到肩颈,像是要将她的模样深刻在心上。 云珠始终冷淡,只看旁边的侧席。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曹绍说:“我走了,你多珍重。” 短短的几个字,每个字都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当曹绍转过身去,云珠的视线才移到了他身上。 京城这一代年轻的名门公子里,小国舅的容貌最俊,身形也最是好看,肩宽腰细,修如玉竹。 云珠一直盯着曹绍的腰,直到他的身影消失。 此刻,云珠脸上的淡漠终于变成了怅然。 这么多年青梅竹马的情分,她怎么可能对曹绍一点情分也无? 有重视女德的长辈看不惯她对曹绍颐指气使,却不知云珠正是满意曹绍,把他当成了未来夫君,才会那般使唤他,换个她不待见的,连被她使唤的资格都没有。 如果婚事不成是因为曹绍遇到变故死了,云珠怎么也会为他哭几场。 偏偏,是潘氏嫌弃父亲失势,故意用手段断了这门婚! 气愤压过了云珠心中那点难过,眼下她唯一的念头,就是一定要嫁个比曹绍身份更高、长得更俊、才干更显的男人,只有这样,她才能狠狠出了这口闷气! 问题是,大话讲得很痛快,京城真有这样的男人吗? . 鉴于李雍战败兼丢了官职这两桩事,今年宁国公府确实不好设宴款待亲友。 只是除夕除夕,旧岁至此而除,过了这日,新的一岁来临,那就该好好地迎接新年,不必再执着于旧事。 教训要吃,路也要继续往前走。 正月十五,民间有元宵灯会,宫里也赐宴群臣。 对元庆帝而言,今年是个大吉之年,前几代祖宗们丢失的九州,在他这一朝夺回来了! 皇帝一高兴,这次的宫宴就办得特别热闹,午门外供臣民共赏的鳌山搭得比城墙还高,远远看去,俨然天降瑞兽。 李雍是丢了官,可他还是一等的国公爷,今晚照样有资格携家眷入宫赏灯。 许久没露面的宁国公,换上了绯色绣麒麟补子的国公公服,马车行至宫门外,仪容俊雅的宁国公李雍翩翩然跳下马车,负手往那一站,就跟天外来了个活神仙一样,吸引了无数视线。 有人想嘲讽两句,可面对这样俊的国公,谁真的上前嘲讽了,恐怕会被反衬成面目可憎的小人。 李雍扫视一圈,见没人挑衅,笑了,径直领着妻子子女进了宫。 入宫后,一家五口分了两路,李雍父子去拜见元庆帝,孟氏携着女儿去了坤宁宫。 时辰未到,所有命妇女眷们都在坤宁宫外候着,等人到齐了,在一起进殿拜见曹皇后。 宁国公府乃是从大夏开国时就传下来的老牌勋贵之家,参加宫宴时的排位,比出了一位皇后的定国公府曹家还要靠前。 孟氏便带着女儿,施施然地站到了潘氏之前。 潘氏朝孟氏点头致意:“夫人来了,近来可好?” 孟氏笑道:“朝廷收复了九州,国泰民安,我心里跟着高兴,今年过得比往年都要欢喜。” 话是场面话,可这阵子孟氏有俊美的丈夫陪着,蜜里调油一般,确实过得有滋有味。 她本来就比潘氏小几岁,再加上容光焕发,两人近距离站到一块儿,谁过得更舒服真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潘氏笑了笑,看向披了一件大红底绣金线梅花斗篷的云珠。 其实孟氏只能算是一般的美人,云珠艳冠京城的美貌有八成都是从父亲李雍那里传来的,再加上国公府十几年来富贵与圣宠的浸润,云珠的风骨与气度,连宫里的皇子公主都比不上她。 总之凡是云珠出现的地方,无论男女都会被她吸引。 过了新年,云珠又长了一岁,十八岁的她,比周围一圈的女眷都要高挑,越发显得尊贵不凡。 她只是似笑非笑地回视着潘氏。 潘氏慈爱道:“好久没见云珠了,你小时候总喜欢去我们那边玩,怎么越大越生分了?” 云珠:“小时候您总是下帖子邀我跟母亲过去做客,近来一次都无,您不请,我怎么好登门叨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