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要你
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她又一次看见无比熟悉的场景,有时候人的大脑很神奇,越是不想去想,那些回忆就像初开的抽纸,抽出了第一张,连带着后面也跟着抽了出来,根本不是靠意念能够左右的。
只觉得头痛欲裂,甚至还有些昏昏沉沉迷迷糊糊,倘若此刻下床,怕是仍然走不出直线,侧过头时,瞧见两张熟悉的脸。
郁欢环抱着胸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头也歪歪垂着。
吴惑原本闭目养神,忽觉着身上轻了许多,故此眼睛睁开一丝缝隙,视线因困意而模糊,瞥了瞥,郁欢的头悬空了,他小心翼翼,弓着身子动作极轻,两只手扶着她的脑袋,将其靠在自己的身上,重新闭上了眼。
天边悄然翻起了鱼肚白,夜色只留下了最后一抹,一辆摩托如同一颗下坠的黑色陨石,以极快的速度穿梭在如同钢铁森林般的楼宇之间,街上寂静无人,夏克的心里鼓噪不休。
他每一个关节都在疼,每一块肌肉都在胀,即使如此一口气飞快的跑上了医院门口望不到头的台阶,出现在她的面前,一身灰尘,夹着汗味儿,与日日站在郝静学校门口的仿佛不是同一人,疲惫写了满脸。
看着她躺在那儿,手上仍旧扎着吊瓶,顺着长长的透明管子,药液一点一点缓慢滴着,他不知该说些什么,细微的响声吵醒了一旁的郁欢。
夏克像是一只苍蝇一般,蹲在地上不停搓着自己的脑袋,是悔恨或是心疼,再抬头时双眼沁满了泪花,想不通,真的想不通,像是无解的难题,胸中闷得喘不上气,以至于让人有些烦躁。
他不想在医院发出很大的声音,但真的很想将郝静揪起来问问她:“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有许多问题,心里反复问了自己千万遍,也寻不到一个答案,哪怕是敷衍的也好,太乱了,脑子太乱了。
假说,真的有一个人觉得非自己不可,夏克想起了夏梦,她终究是走了,郝静为什么要因为一个如垃圾一般人躺进了医院,纵使想破脑袋,始终不敢假设是因为自己太过重要,将自己轻贱成一文不值。
“你真的有把我当做很重要的人吗?”郝静声音微弱,那般无力,惨白的脸加上苍白的嘴唇,缓缓问道,侧着头看着陷入痛苦的夏克,该如何去理解他的表情,如何去理解他这般恼火。
“所以,你就必须得消磨掉所有好感才肯离开是吗?”夏克的头埋得深深的,甚至不敢去看她,“长痛不如短痛不是吗?”
“不是,你喜不喜欢我?”郝静费力撑起身子,靠在床头,破天荒在她的脸上看到一双咄咄逼人的眼睛,她要一个答案。
夏克沉默着与之对望,他舔了舔嘴唇,苦笑着不知该怎么回答,“别逼我说什么,我不知道说什么。”他仍护卫着自己的信念,就像是将军不丢失一寸土地,“好聚好散不好吗?为什么非得是我?”话音落,他小心的在心中再一次审视自己,就像今日穿的这身衣服,满是污渍,狼狈落魄,穷困颓丧。
郝静将脸埋在洁白的被子里,身子抽动,发出沉闷的抽泣声,泪如何也止不住,她甚至想要喊出声发泄,只可惜这里是医院。
她的话断断续续:“夏克,你是不是把我当傻子,当初许杰说了什么你是不是以为我都不知道?如果没有我,你也不会没熬到毕业,你为什么就不相信我说的话,为什么?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感到多么的无力!”
他一愣,转而撇过脸:“是我冲动,打架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顿了顿,继续说:“你能不能睁眼看看我。”夏克站起身,指着自己身上的衣裳,“你觉得这样能给你什么?去给人搬家,去送餐,去打杂,你郝静以后就打算过这样的日子是吗?你上了十几年的学都学猪脑子里了吗?我是个没有未来的人,你看清楚,还看不明白吗?”
“能不能别在这儿自己感动自己了,你给我的那些我想要吗?你问过我吗?你这么做只是逃避问题,只会一遍又一遍伤害我,让我在本该快乐的事上感受到无穷无尽的痛苦!”郝静声音颤抖着。
第一缕破晓,窗外的阳光洒进来,挥别满天的橘粉霞光。
她撑着床沿站起身,不管不顾的拉过夏克,“我只要你,只有你。”
拥抱着他,脸靠在那身夏克认为脏极了的衣服上,“我不是一时冲动,只有你会把我放在第一位,只有你发现我在焦虑,只有你会为我跟许杰发生矛盾,只有你在意我的清白,这些,连我妈妈都不在意,你让我如何能做到不在意你,你觉得你不够好,我也不是最好。”
夏克伸手想要将她推开。
“我知道过去的事我如何也改变不了,如果我们都曾身处黑暗呢?只有你不曾真心指责我的不是,只有跟你我才能得到一刻放松,夏克,别推开我。”眼泪鼻涕一并蹭在他的身上,“我从未觉得自己是个很好的人,可是你让我觉得我很好。”
他听着那些话,一同灌入脑子,很难短时间内消化,低头看着她,轻抚她头发,一件垃废物从有害垃圾的垃圾桶里转而被丢进了可回收垃圾,他有些受宠若惊,甚至有些不敢置信,自卑的人连幸福来临都会害怕。
“我配不上……”
“如果试过真的不可以,至少不会不甘,如果一定是南墙,我想撞一撞。”郝静在他耳边小声的说,“我知道你不是。”
“对不起,我……”春至冰融,“喜欢你。”他的话终于有了温度。
“不许再退缩了。”郝静仍不放心,就像是自己一撒手,他便如滑溜溜的泥鳅溜走了,故此望着他的脸,认认真真一遍遍看着,从头发丝儿到下巴磕,每一寸肌肤都不放过,就差把睫毛胡茬也数个遍。
“不退缩。”夏克面上勉强露出微笑,更多的是愧疚和自责,为何不曾想过拿出与人拼个你死我活的勇气,他回头想这些事实在太过羞耻。
一点点施舍对于夏克都能铭记于心,比如高中时郝静有意无意说了一句自己像夏梦而非周仁,那么今天郝静的主动在他看来就是自己对郝静的亏欠,将她抱回床上盖好被子。
“你别走。”郝静伸手紧紧攥着夏克的衣角,今天就是有人拿斧子来剁自己的手也坚决不撒开,她如此暗自下定决心。
“我不走,你放心吧。”一夜未眠,疲惫难以隐藏,事情说开,只觉着站着靠在墙上便能睡着了。
“你睡一会儿?”她望着夏克快要睁不开的眼睛问道。
他摇了摇头,却在身子坐下时伏在床边打起了盹儿。
摸着夏克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