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了一句。
“很少看,我不太关注体育。”许禧回答道,话题就此结束,众人又投入新的交流中。她打开微博,继续漫无目的地网上冲浪。突兀的,手机中汇集了许多季后赛的相关信息。
大数据多诚实,仿佛在嘲笑她欲盖弥彰的好奇心。
待许禧一行人回到驻场单位时,整栋楼已静悄悄的,只有几家中介所待的办公室还亮着光,似乎在暗自较劲。
已将近九点,要好的两位同事还在等着她吃饭。许禧见着此场景,鼻头突然一酸。
“我先去洗个手。”她怕自己真掉下眼泪,连忙躲到洗手间里平复心情。
镜子里的她妆已经掉了一大半,显得颇为疲倦。许禧洗了把脸,试图让自己平静一些。
手机提示音在此时响起,是爸爸的信息。
“我和阿姨都希望能得到你的祝福,但你如果不愿意来婚礼,爸爸不会强迫你。”
她是在尽调会议上收到父亲决定再婚的信息。父母已离婚多年,她本以为自己早就不在意,但看着万家灯火的场景,她突然就心生委屈。
“我会考虑一下的,新婚快乐。”许禧本不想回复,但她知道爸爸一定会在手机那头等着。就算心里再不舒服,她还是不舍得让爱的人焦虑。
待许禧回到办公室时,程诺和肖戚已经把外卖摆好,满满当当地铺满了一桌子。三人苦中作乐,胡乱点了一通,也算是庆祝周末。
肖戚刚结束转正试用期,算是她们俩的“领班”。三人年龄相仿,在某次一同大吐苦水后,逐渐结成同党。
“你们俩聊转正的事了吗?”
“还没呢,不知道还能留下几个。”程诺回道。除了她们俩,项目上还有七八位尚未确定转正的实习生。背景与她俩相仿,甚至更为优越。
但她们俩也各有各的优势。程诺名校毕业,英文流利,文笔一流。而许禧则是性格好,程诺形容她:天生有着让人愿意亲近的能力。
“那年会的事情和你们说了么?咱们项目这么多人,乔律师不可能个个都顾得上。”
许禧实习的律所总部设在北京,在一线城市亦设立多家分所,规模颇大。除了正式员工外,年会本无太多席位预留给尚未转正的实习生们。于是乎,受邀与否被私下视为判断留用可能性的度量衡。
背后的逻辑不难理解,律师团队讲究人和,而高级合伙人们日理万机,对实习生们的了解大多来自于现场律师的反馈,甚少有直接接触的机会。年会恰巧提供了工作以外的场合,能够将各位现场负责人青睐的苗子汇聚一堂。
由于律所处于行业顶尖位置,许禧项目上的实习生也大多来于名校,多少带着些高校生的傲气。具体表现为在乎这份邀请,却又试图装作可有可无。例如许禧,她虽觉得以参加年会与否作为留用的风向标有些离谱,却也一天查阅了好几次与乔律师的微信对话框。
“前两天在尽调回来的路上和我说过了,但我觉得这更多取决于实习时长吧,和留用关系不大。”程诺已经实习了五个月。和刚入职的许禧稍有不同,她是从其他项目组调派来支援的。
程诺知道许禧对于这份工作留用的渴望,也知晓她尚未收到参加年会的消息,生硬地转换话题,问起今天的尽调情况。
肖戚一眼便看明白了,话锋一转,说着自己那届也有不少人压根没参加年会,可见没有关联性。
许禧看着他们这样,倒是扑哧一声笑出来,心里有种被呵护的暖意。别人在小心维护她忐忑不安的情绪,而她也有识别关爱的能力,这样真挺好。
“那你倒是和我具体说说,谁连年会都没听说过?”
肖戚半天答不上来。他们这届不少人在新春来临之际都初步谈定留用事宜,顺其自然地参加了年会。不参加年会,等同于没有获得项目负责人的青眼,自然也就是高伙眼中的小透明。
“你别紧张,我又不会因为这个哭唧唧。”许禧打趣地说,满足地夹起一筷子鱼香肉丝,这是她最喜欢的菜。“但我可能得抓紧时间改简历。”
“我觉得乔律师还是挺欣赏你的,至少我听到的评价不低。”肖戚是他们三中唯一的正式员工,自然也是他们的线人。
“那就麻烦肖戚哥多替我美言两句。”许禧随即作揖,肖戚也来劲,连忙回道:“许姐客气。”
三人匆匆吃完这顿迟到的晚餐,肖戚便在许禧的催促下先回酒店,程诺则留下来继续帮助她整理录音。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们两,时间在录音笔的回放中沉默地经过着,她们几乎忘了明天是个周末。
不知过了多久,许禧从屏幕里抬起头,在伸着懒腰的间隙无意瞥见窗外的银河舰队。她轻呼了一声程诺,两人惊叹着,兴奋地走向落地窗前。
似乎是有人在江边求婚。无人机则是长夜中的画笔,演绎着一幕又一幕的爱情。故事中的主角从校园走向礼堂,春夏秋冬变换了近十个回合,两人仍坚定地走在一起。
许禧看得出神,无人机的轮廓将她的思绪带回十七八岁。那会儿的她是世界里渺小的一颗尘埃,没有那么关心宇宙,宇宙也不需要她。但那会无比富有,有一颗脱离轨道的星星,总围绕着她。
父母离婚的第一年,许禧因为逃避现实,连国庆都未回家。为了不影响胡杨林训练,她谎称自己要和舍友去北戴河玩耍,每天都分享从别人朋友圈截图的新鲜旅途。
在假期临近结束的黄昏,刚睡醒的许禧面对空荡荡的宿舍,突然就心生委屈。眼泪染湿了枕巾,她哭得忘乎所以,错过一个又一个未接来电。
待听到有人在宿舍楼下喊自己名字时,许禧以为自己在做梦。
余晖下,二十岁的胡杨林抱着哭得颤抖的许禧,笃定地告诉她:别害怕,我们一定会有一个家。
“你说,十几岁的时候能想到今天吗?”许禧看着漫天繁星,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眼眶里不知何时蓄满了泪。她突然间感到委屈,对于父亲的再婚,对于自己的状态,对于新闻里总能听到的名字
“我只是觉得,现在的生活,离我十几岁的想象好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