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球
前世母亲带她们姐妹来公主府观礼,正好遇到了睿王女安定公主,同公主在花园中玩乐时,她发现丛中藏着一株绣球,便提醒公主勿要触碰,公主回宫后将这件事当玩笑同今上讲了,今上便赐下恩典,令薛氏女做公主伴读。
她没有入宫,是姐姐去了,当时以为是无上恩典,可谁知后来呢?
不过眼下情势也容不得她再追忆往事,奔至安定公主面前后不动声色地挡住那花,面对安定错愕的目光,她稍喘了口气,尽力平稳气息道:“这是绣球花,枝叶皆有毒性,也不能多闻的。”
“那你还站这花面前做什么?”须臾安定公主反应过来,却是先生气道,她一把将薛明琬拉了过来,圆睁着黑白分明的双目打量她,“你没有碰到罢?”
“臣女没有。”薛明琬低下头,安定松了口气,放开了她,“那便好。你是哪家的女公子,我回头让哥哥代我谢你。”
“举手之劳,不必劳烦公主。”薛明琬极快推却道,飞快行了一礼,“臣女母亲还在等臣女,容臣女先告退。”
说完便拔足狂奔,兼之夜色昏沉,很快不见踪迹。“怎么连家门都不报!”安定气恼道,“思涟在恼谁啊?”她忽听到一个有些戏谑的声音,回头一看,见是一个少年牵着一个孩童,少年长身玉立,若玉山巍峨,那孩童却有些病容,显然身体并不康健,“远远便看到你这边动静,又同哪家的小娘子闹了?”
“哥哥,阿衡。”安定惊喜道,听秦赫说她和小娘子闹,又不禁委屈,“哪里是我同小娘子闹,是小娘子先来招惹我!”她指着那株绣球,“她说这绣球有毒,不让我碰,哥哥,这花真的有毒吗?”
“有毒。”秦赫沉默片刻,不动声色地拉过安定,“思涟,是哪家的小娘子?”
“她急着找母亲,没有报名姓便走了,我只记得她穿杏色的妆花锦,上头还绣着莲花。”
“就看到这个?”秦赫哂然,秦衡却忽开口,目光灼灼,“你说,她穿杏色的妆花锦,上头还绣着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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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明琬从花园回来,正好遇见虞氏从青庐出来,见她发髻微乱,面色亦潮红,不禁蹙眉道:“跑得这样急,平日里教的规矩都忘哪里去了?”
“琬琬错了。”薛明琬拉住虞氏的手,虞氏今日也疲乏,是以并没有立即发作,“你姐姐在何处?寻到她,我们便该回府了。”
“阿姊应当是同其他小娘子在一处。”薛明琬道,乖乖跟着虞氏去了女客们休憩的堂中,薛意初果然等在此处,虞氏又同几个相熟的夫人话别,便等着要打道回府,不料忽有内侍打扮的人径自前来,扯高了嗓子道:“皇后有旨,圣驾莅临,诸位贵人暂不离府。”
圣驾?一众贵妇贵女皆面露疑色,不知帝后为何突兀留她们在公主府,薛明琬心中顿感不安,但情势不容她多想,帝后已相继入阁落座,除却刚入青庐的宁国公主,景王、七皇子与陆皇后所生的德阳公主亦随驾,今上居首,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孩,语调尽是温和纵容:“思涟,今日赴宴的贵女们都在,你好好认认,谁是方才阻你摘花的?”
那女孩正是安定公主。薛明琬心一沉,忙垂下脸做畏惧惶恐状,想着她来去匆匆,或许安定公主认不出自己,却听安定公主道:“思涟记得是个穿杏色妆花锦的小娘子,可这里小娘子这样多,皇叔,思涟看不清......”
“公主不必焦急,一个个看过便是。”皇后含笑道,她昔年以才貌见宠于今上,如今年过四旬,仍旧是秀若芝兰、美如琼英,然向命妇们训话时,又是端严凌然的国母气度,“公主一时眼花,小娘子自己便不敢出来吗?”
此事应当非同小可。薛明琬心中长叹,知晓今日应当难以全身而退,想着她毕竟也算救了公主,应当不至于惹祸上身,遂膝行而出道:“是臣女。”
“果然是你!”安定欣喜道,而七皇子衡先是惊喜,看清薛明琬容貌后又面露失落,只是现下尚无人关心他的神色。“你是何家女郎?”皇帝一手仍抚着安定公主,目光却望着薛明琬的方向。
虞氏方才听是穿杏色妆花锦的小娘子,心头已觉不妙,见幼女真的越众而出,更是惊惧交加,生恐幼女从未面圣,现下仓促间在御前失仪。偏生皇帝没有发话,她也不敢越俎代庖替薛明琬做答,正忧心忡忡间,却听薛明琬端正拜下,口齿亦清晰:“臣女是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薛兆琯之女,在韩城薛氏行六,今日母亲奉旨为公主送嫁,方有幸得见天颜。”
一应礼仪,皆无懈可击,竟丝毫不因天家威仪而惧。虞氏松了口气,暗幸今日出头的是素来聪明的幼女,而景王见是先前那个险些被他蜡箭击中的小娘子,一时也讶异,想着原来她是会说话的。
“原来是昌平郡君之女。”皇后道,她含笑注视着薛明琬,口气温和,但薛明琬知晓她一定不能有分毫松懈,“本宫听闻昌平郡君美名,才特意请了郡君为宁国送嫁,但郡君此前可从未入过公主府------何以薛六娘子随母赴宴,却去了花园,还正好撞上了安定公主呢?”
那花必然有异!薛明琬极快反应过来,但既没有扯出那株被她拔掉的花,她提醒安定论迹论心都无可指摘,大可咬定直言:“是因臣女母亲奉命送公主入青庐,臣女寻不到母亲,又从未来过公主府,一时失措,才误入了花园中。”
她说罢这话,还刻意露出了惊慌无助、不知所措的神色:是,她只是个七岁的女孩,一时寻不到母亲,从而误入园中,实在再正常不过。她见皇帝不言,以为此次虽然出头,到底也算有惊无险,却听皇帝沉沉道:“如此看来,思涟玩耍时看到绣球,真是一场意外------大秦的公主,个个都要碰一次绣球花吗!”
他重重一搁茶碗,皇后、景王、德阳公主俱色变,知是雷霆大怒。
薛明琬跪在御前,脑海中飞速思索:母亲曾说过,京中禁绝绣球,乃是武兴年间事,若此事与公主有关,那必然是......朝阳公主!
朝阳公主生于武兴元年,素为太/祖皇帝、昭明皇后钟爱,然年仅十二岁时便未笄而逝,昭明皇后痛失爱女,一年后亦仙逝,若公主夭折,乃是因绣球花的缘故,今日安定公主又险些碰了绣球花,皇帝如何不勃然大怒?
不是安定公主有没有碰过绣球花,是绣球花根本不该出现在公主府!薛明琬冷汗涔涔,不知自己是否会被这皇室秘辛波及,更不知那几株出现在公主府的绣球是意外还是人祸,思索对策时,却是景王先下拜叩首道:“皇叔恕罪,臣自被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