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五十九章 萧萧雨
大明宫,高阶上的帝座空置,皇帝尚未来,高阶下的数百食案,几已坐满。
因范家失势,今日坐在最前的是大皇子和三皇子。
三皇子卿云礼坐在右侧,他人未入席,便有臣子端着酒杯迎上来,等他坐下,已经喝了三杯酒不止。
“不能再喝了,否则,宴席未开,我便先醉了。”
“三殿下谦虚,区区三杯酒,哪里会醉人?来来来,臣等再敬您——”
看着眼前一溜烟的杯子,卿云礼欲哭无泪,他一边推脱,一边指着对面道:“你们别只敬我,也去敬敬我家皇兄。”
大臣们回首。
只见大皇子卿云牧沉默地埋着头,指尖无意识地摆弄酒盏,弄着弄着,他食指用力一弹,把食案上的那盏酒,弹到某个大臣的脚边。
见此,朝臣莫说去给卿云牧敬酒,他们恨不能离他有多远是多远。
“三殿下,来来来,臣等敬你。”
酒杯再次戳向卿云礼,卿云礼无奈,只得端起酒盏,再次陪朝臣喝起来。
卿云牧眼皮轻挑,充满恨意的目光,杀向卿云礼。
范家倒台了,谢家又遭重创,之前投靠过他的朝臣,怕将来被清算,开始装傻充愣,急于和他撇清关系。
呵。
卿云牧拎起酒壶,一阵猛喝。
而这一幕,早已落在默默站在大明宫外许久的皇帝眼中。
昨夜子时,伍砚书悄然进宫。
“微臣叩见陛下。”
“深更半夜的,有何要紧事?”
“回陛下,许轻歌死了。”
“什么?!”
皇帝震惊之余,第一时间扭过头,睨王忠。
王忠急忙跪到地上:“陛下,奴亲自把人送到天牢门口,然后交给狱卒,那时,许轻歌还是好好的。”
伍砚书亦拱手:“陛下,臣问过狱卒,许轻歌被送回天牢时还活着,是过了半个时辰后,才死的。”
“怎么死的?”
“中毒。”
“谁下得毒?”
“这……”伍砚书埋首,似是不敢答。
“说。”
“回陛下,臣不知道是谁杀了许轻歌,只不过,臣赶去天牢时,正撞上有人要探许轻歌的监。
狱卒不肯放他进去,那人就拿钱贿赂狱卒,似是非要进去。臣觉得奇怪,就上前询问,那人自称是许家旧人。”
“许家哪里来的旧人!”
“臣也是这么回得,谁知臣刚说完,那人就丢下食盒,慌忙逃跑,大理寺衙役冲上前抓人,奈何不敌,叫人逃了。”
说罢,伍砚书伏首:“臣无能。”
皇帝勃然大怒:“你是无能!区区一个人,大理寺也能放跑了?!”
“陛下,人虽然跑了,却落下一物。”
说着,伍砚书从衣袖里摸出一块腰牌,递给王忠,王忠接过一看,心瞬间跳到嗓子口。
怎么是三殿下?
难道许轻歌的话是真得,范家的这桩事,全是三殿下算计的?
皇帝亦看到腰牌,他的脸色顷刻间乌云密布。
“陛下,那人带来的吃食,有剧毒。”
“真真是朕的好大儿!”皇帝怒而拂袖,将几案上的茶壶茶盏全拂在地上,茶壶滚了两圈,停在伍砚书身前。
御书房内,静到极致。
许久,皇帝才略收怒气:“虽然那个人要杀许轻歌,可他并没有进去天牢,所以许轻歌不是他杀的。”
“陛下明鉴。”
“可许轻歌还是死了!”
“回陛下,臣见到许轻歌时,她已经死了,根据尸体呈现的状态,当是有人勒住她的脖颈,强行往她嘴里灌下毒药。
那毒药……”
伍砚书暗吞口水:“那毒药和食盒里的毒药一样,臣怀疑,天牢前的人,可能是颗声东击西的棋子。
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许轻歌死前,在地上画下三条线。”
大明宫前,王忠小心翼翼地躬身:“陛下,时辰过了,您该入席了。”
“恩。”
皇帝抬脚,跨过高槛,殿中闹作一团的朝臣急忙放下酒杯,叩拜行礼:“臣等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免礼。”
“谢陛下。”
皇帝往前走,走到卿云牧和卿云礼中间时,蓦然停下。
他先是转向左侧。
“堂堂大溱的大皇子,衣衫零乱,脸面不净,一脸颓丧,成何体统?!”
卿云牧垂首,诺诺答:“儿臣失仪,请父皇恕罪。”
“罢了。”
然后,皇帝转向右侧。
“往日朕说你穿得寡淡,你从来不听劝,今日倒是难得,竟然穿了一身紫衣。”
“中秋佳节,儿臣不敢穿得太寡淡。”
“虽是佳节,但大皇子妃新死,你穿得寡淡些,不是错。”
卿云礼被酒气薰得微红的脸,迅速转白,他急忙垂首:“儿臣失仪,请父皇恕罪。”
皇帝不言,踏上高阶。
等皇帝坐下,大明宫外,雨势转急。
“朕昨日一夜未眠,眼睛一闭上,就是范含章立在书案前,陪朕聊家国天下的场景,忆及此,朕十分难过。
朕原以为,你们会和朕一般难过,毕竟往日,朝中但有事发生,你们不知如何答时,多是范含章替你们周旋。
如今,范家败落,你们无一人记得他对你们的好,却毫无顾忌地在这里喝酒吃肉,大笑不止。
人心凉薄,不外如是了吧。”
朝臣的脸,皆在顷刻之间变得煞白,他们慌忙撩起下裳,跪在地上:“臣等汗颜,请陛下恕罪。”
皇帝的脸色,却越发地冷峻。
多年前,饶是先帝英明至此,先帝一死,朝堂之上亦无怀思他的旧臣,待将来,他薨逝,又当如何?
“今日中秋,本该是举国同庆的好日子,可早间,边境传来八百里加急,说韩国和北夷交战,且被北夷大败。
朕问你们,韩国为何有此一战?又是为何会惨败?”
群臣悄望